第四章 试乌家忠奸自辨,御花园设宴亲子(一)
试乌家忠奸自辨,御花园设宴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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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盘龙殿,纹平帝的寝宫里,门窗都紧闭着。闷热的贵和出汗出到眼前模糊,头脑发昏,却仍旧担心有风透进来。皇上的病畏寒,白日里在空旷的朝堂上几个时辰的风吹下来也只得忍着,莫怪得夜里总是痛到无眠。前几日此时皇帝都是将帐子落下来,封得严严实实的独自在内里辗转不让人窥见。今日却坚持不让贵和落帐子,大夏天的盖了棉被在床上靠坐着,依在榻几上一边批折子一边强撑着等人。
“来了。”贵和听见檐角熟悉的敲击声,总算松口气,“这么晚还有脸来 ?!让万岁爷等到天亮啊?!”
风月对视了一眼,均是面有愧色。
“贵和,不妨事的。让他们两个过来吧。”皇帝的声音听起来低低的,虽然微弱,却仍旧透着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量,“遇上麻烦了?”
此时贵和也看出了端倪。这风月二人平日里都是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劲装,如今不但到处都是尘土和破口,各人还都挂了彩,月脸上的蒙面巾竟然不知道哪里去了,扯了条袖子应付着。当初还在别院的时候,这两人年轻顽皮,没少折腾贵和,贵和如今看他们狼狈,真忍不住有些想笑。
“回皇上,被乌雅遥给发现了,那疯子缠着我们打了三个半时辰。”月回答。
“哦?输赢如何?”皇帝并不在意,只是闲话家常般的和缓让人感到亲切。
“当然是我们赢了!要不怎么会跑回来?”月闷闷道。
“胡闹!”风赶紧说,“皇上请恕子月欺君之罪,他并非有意。”
纹平帝温声道,“也不算,单只那个‘跑’字,便说了实话。”
贵和忍不住偷笑。
月气得咬牙,风却赶紧抢说,“皇上明鉴。我与子月二人合力仍不是乌雅遥的对手。只是打到最后……”风尴尬的停顿了一下,狠了狠心,一气呵成的道,“打到最后泰丞唤他住手,说明日早朝,乌雅遥体力过剩无妨,余人还需睡觉,我们才脱了身。”
这次贵和的笑是不加掩饰了。
“那个见鬼的乌雅遥,平日里一幅老老实实的恭谨,打起架就像上瘾一样。我和子风在那里忧心如焚的想回来禀报,他却满脸兴奋意犹未尽……”
“闭嘴。咱们技不如人,还好意思在这里强词夺理?皇上,倒是乌雅遥此人的功夫深不可测,依此推测,乌雅逍也必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我们低估了他们。”
“逍遥二人在朝中是文臣,平日里少见他们动武,估计不足也情有可原。何况,澈的本事你们是见识过的,逍遥二子是澈师兄,本领高强也很正常。”纹平帝莞尔,不再追究迟来的始末,让风月二人禀告正事。
风月二人虽武功高强,却不是绝世高手,可有一点世间罕见的本事。两人分饰不同角色,将他们在乌家听见的所有对话几乎是一字不漏的重复了出来,声情并茂的,直如当时情景再现。
听了二人的禀报,纹平帝面无表情的叮嘱二人回去歇息了。
贵和看纹平帝的样子,也猜不透帝王心思。只觉得这一家人私下的言谈坦荡的令人钦佩,即便纹平帝冷淡不喜女色,此后贤妃也应该是会在皇上那里得到荣宠了。无论心里如何猜测,他还是尽职的服侍皇帝饮了睡前的药,便放好了床帐退了出去。
侧躺在床上,狄螭卷起身体,压抑的喘息。平日里无论多难受,他都想着闭眼歇会儿,次日还要早朝。可今日他却睁着双眼睛,看着手里的物事。
那是一个荷包,小小的不够装下一个铜板。 这是月的面巾被乌雅遥拽下时,作为报复从对方腰间夺过来的,为此在背上狠狠的挨了一剑。荷包上的刺绣在看惯了贡品的帝王眼中,几乎可以说的上是拙劣,简简单单的绣了三个同心圆。荷包里有三分之一个金币。金币虽不完整,却可以推测出一面曾铸“鞠躬尽瘁”,另一面曾铸“死而后已”。
之所以留下这个荷包,只是因为他曾经在乌雅羽的床帐上见过同样的饰物。乌家这一代三个孩子,金币三分,大概是一人一块吧?乌雅遥和乌雅羽各有一个,想来乌雅逍身上也必有。
兄弟姐妹三人同心么?那是什么样的感觉?父亲亲自在门口翘首以盼,等到了便连规矩都不顾,亲爱相拥,那又是什么样的感觉?一家老小欢聚一堂,不是什么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假象,表面上的责备里,却带着真挚的亲情,那又是什么感觉?
乌雅羽,你是放弃了那样的生活入宫来的么?不是皇太后的钦点,不是父兄为求富贵的计策,你竟然是自愿要进这人吃人的深宫来的。为什么?满口的尽忠、尽忠。朕可真不知哪个宫妃嫁与帝王家是满脑子想着尽忠的。贪图富贵也好,贪图权势也罢,甚至迷恋君威,喜欢锦衣华服的朕也听说过。聪慧如你的女子,没有些值得称道的目的便罢了,竟抱着如此虚幻到有些滑稽的念头,让朕怎么信呢?
女子心小,惦记的是父母手足、丈夫孩子,这是天性。你真懂得何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么?朕的诸多要求、冷淡怠慢你从不曾有一丝怨气,全是因所谓的尽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