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和心下叹了口气。贤妃娘娘,您可要好自为之啊。回想这几日帝王夜夜辗转,可酒后病闹得最厉害的那夜,却因为有乌雅羽在旁边守着竟得了半宿好眠。贵和可是因此而十分感念这位新娘娘。只是,虽然狄螭不信人,风月这个谍报组织常年收集百官、宫妃的信息,皇上却从未在还无实据时监视过哪位臣子,那是他作为帝王的傲气和气度。可是这次不但要监视贤妃回门,还要风和月亲自出马,到底所谓何来呢?
纹平帝余光瞄到狄离和贵和一脸茫然,敛起的眸子里闪过深沉的伤痛。澈,若是你在,定然会看穿我的心意吧?如今你不在了,还有谁懂我?真如贤妃所说,你瞑目了么?我知天上生活甚好,可你能不能再多留些时日?你瞑目去了,只我在这寒冷的世间……
他抬起茶碗轻啜一口,微微闭目, “好苦……”
“啊,微仆该死!茶都凉了,贵和马上给您换一碗。您这几日可是万万喝不得凉茶!”
狄离动身去了风月岛,贵和也去换茶了。诺大的御书房,因为早已屏退左右,只剩下了纹平帝一人。夏末湿闷的风卷起他衣角,他却感到凉意。九五至尊、孤家寡人,前者倒未必,后者却名符其实。
第三章 边关将善恶难辨,贺祖寿贤妃回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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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雅羽接到贵和的通报,说皇上准她出宫贺寿时,着实愣了半晌才谢恩。明日确实是外祖寿辰,可六十三岁的寿辰不是大寿。乌极一向不喜排场,为人低调又节俭,这样的寿辰,平日里外祖、父兄们几乎都会忙忘了,也就是乌雅羽会记得让厨房煮碗寿面。即便逢五或者十的大寿,乌家也是捡着国事不忙的日子办,绝少有人知道乌极的寿辰究竟是哪日。没想到帝王不但知道准确的日子,还惦记着让她回家,她心里感动之余,略略的有些惶恐。
因为只有一日假期,一大早天还未亮,乌雅羽也没带什么衣物,只是换了简单的服饰,算着在早朝之前,带了楚梦云雨四婢去盘龙殿皇上的寝宫叩谢了恩典。本想着在殿外扣个头了事,没想到贵和从殿里出来,叫她稍等。不一会儿纹平帝从殿里出来,已经穿戴好一身金龙朝服。
未等乌雅羽跪拜就伸手将她托住,眉眼温和的说了几句乌家劳苦功高的话,说的乌雅羽暗自莞尔。这皇帝性情冷冷淡淡的,说起场面话也没什么激情,措辞倒是典雅庄重的动听。
“抬头给朕看看?”纹平帝话语尾音微扬,虽是命令,却让乌雅羽觉出帝王骨子里的平和。
天色还暗,乌雅羽抬头,迅速的瞥了一眼皇帝,依他之前吩咐,没敢多看的敛目。
“左近无人,想看便看吧。”那话语中竟带了笑意。
乌雅羽惊讶的举目看去,却只来得及捕捉到帝王唇边一道小小弧度。只不过几日不见,这九五至尊似乎清瘦了些,眼下的黑影即便是黯淡的天色都遮挡不住。
“气色不错。”纹平帝手拢在袖子里,看着她淡淡道,“看来后宫烦恼虽多,你倒是应付自如。”
这话是褒是贬?她不敢妄自应答,只得低头。
“朕不是有意让你难做。”纹平帝轻道。
“臣妾明白。”那日醉酒留宿是他身体不适,看皇帝这憔悴的样子,后几日没去其余宫妃处也理所当然,否则只怕已被累断了气。“臣妾应付的来。不敢劳皇上挂心。”
回答的情真意切,不卑不亢,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纹平帝虽暗自关注,倒也并不惊讶。
他母后淑妃就是个十分懂得进退的女人,否则也无法保得自己一脉在宫变里几乎算是毫发无伤的生存下来。虽然四国中女子地位低下,纹平帝私下却一直认为,女子能够祸乱朝政,正是因为有些女子实在是有不输男子的才华,帝王却没有在管理她们的时候给予如执掌朝臣般的重视,只是一味当作美人而轻视,或当作祸水而打压。
着贵和拿了份礼品让乌雅羽带回去给乌极,纹平帝又淡淡叮嘱两句便往宣政殿去了。乌雅羽看着那人在晨曦中的背影,低低道了声保重。本以为皇上听不见的,可清晨寂静,纹平帝仍是听见了,回眸凝视她半晌。
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温声说了句,“去吧。”便重又往宣政殿去了,再没停留。
总觉得他这一句“去吧”似乎隐忍了太多的话在里面,她却猜不透他的心思。捧着他给的礼物,带着四婢从侧门出了宫,上轿回乌家了。
已经命人通知了家里,刚到家就被父亲抱了个满怀,惹得下人笑话半晌,武锋却丝毫不在意。拉着乌雅羽进屋先是上了她最喜欢的早点。小小的乌染见姑姑回来了,乐的食欲大开,把小肚子吃的溜圆,躺在乌雅羽腿上,苦着小脸让乌雅羽用纤纤玉手给他揉着撑痛的肚子,被武锋大大嘲笑一番。
直过了未时,乌极和逍遥二兄弟才下了朝回来。乌雅逍摇头叹息,抱怨着还是地方官好做,这早朝一站就是四个时辰,站到了下午还叫早朝,那是骗谁来哉?时间长便罢了,全是些无聊的党争,难为皇帝还能一直在那里听着,也不发怒,他乌雅逍都快要跳起来大喊退朝了。
乌极呵斥了几声老大的口无遮拦,怒目而视教子不严的武锋。后者耸肩,笑笑的好似在说,老泰山,以你女婿的脾气,没有敲边鼓算是很检点的了。四个男人大眼瞪小眼,看得乌雅羽笑的花枝乱颤。家里人一切如常的样子,让回家的喜悦终于盖过了对帝王心思的猜测。无论帝王准她回家贺寿的目的何在,因为此刻的开怀,她决定感激他。
用过了晚饭,用了寿面,乌极本要将纹平帝送的礼供奉起来,乌雅羽却道皇上特意叮嘱,此物为他私下给予,不算赏赐。只道泰丞上了年纪却仍为国操劳,他前些日子见到贡品里有这东西,想着泰丞或者有用,于是便吩咐留下,只是趁着乌极寿辰让乌雅羽方便带回家而已。要是供起来,可失了皇上本意了。
乌极听乌雅羽这么说,倒好奇起盒子里究竟是什么物事。众人屏息等着老泰丞揭示谜底。打开一看,是一个雕工精美的双工字形木架,两个工字下面两横落在桌面上十分平稳,上面两横的末端用透明蚕丝成网,中间悬了一块鸽蛋大的圆片形无色宝石,打磨的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这有东西模样怪异,看不出做何用。那宝石十分贵重,但泰丞老头一个,对宝石也无甚用处。大家围着端详半晌,乌雅羽忽然“啊”了一声,放了本书册到那宝石下面,拉了乌极由上往下看。本是蝇头小楷,透过宝石看去竟如蚕豆大小。
果然是有用的东西。乌极上了岁数,不免眼花。写折子如非机密公务,多是让人代笔,如是机密,便将字写的斗大。可看东西却辛苦了。泰丞掌管全国的礼仪和祭祀,文件哪里来的都有,可不是人人都知道要将字写大,上司才看得清楚。
新奇的围着看了一会儿,乌极宝贝似的命人小心搬到他书房去了。打发其余的人都下去,只留了乌雅羽一个。
“外公是真心喜欢皇上的礼物?”乌雅羽在乌极膝前撒娇。
乌极本想说她已经是妃子,是他的上级,不可再如此。可想着四下无人,乌雅羽虽表面和顺,毕竟是武锋那狂生的女儿,要真逼她守没必要的规矩,怕是要逼出反骨,也就任她撒娇。
“皇上这是在给我传话呢。”乌极抚着乌雅羽发丝道,“乌极虽然老眼昏花了,但心还是清明的。圣上送我宝镜,助我将这世界看清楚啊……”
“皇上果然是有此层深意,芽儿还当是自己多想了。”乌雅羽叹息。
“芽儿天资聪颖,秉性又纯善,绝少多想。纹平帝登基前韬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