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桐声音有些高,四周的人听得真真的,俱朝董承看过来,还有人小声地询问董承的身份,“……什么大少爷,靠着家里头的女人做妾才攀上了萧家,平日里架子摆得比正经大少爷还大,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考了多少名?”
“一百七十四。”那声音里透着淡淡的讥笑,“人家好歹还在榜上呢。”
众人齐齐唏嘘。董承素来以才子自居,目中无人惯了,来府城这几日也不知收敛,把城里几位有名的才子奚落了一番,不知多少人看不惯他,等着看好戏呢,而今见他才考了一百七十多名,自是落井下石,纷纷出声嘲笑。
董承恨极,却也不敢在众人面前再发作,阴沉着脸,拨开人群匆匆地走了。
怀英皱着眉头目送他走远,这才低声与萧子桐道:“子桐大哥何必与他一般计较,我看这人心术不正,你这般得罪他,回头他还不晓得整出点什么事来害你。便是害不着你,恶心恶心你,你也不痛快。”
萧子桐却得意得两只眼睛都笑弯了,仰着脑袋道:“怀英你可不知道这小子有多讨人嫌,我忍了他很久了,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教训他,怎么能错过。你也别担心,我爹那人心狠着呢,先前纵着他,不过是看他尚有些学问,随手提拔提拔,日后也好利用。待他晓得这小子也是团糊不上墙的烂泥,到时候扔得可快了。一百七十多名,就算他后头的策论考得再好,那也没什么戏,如何跟子澹比。到时候就算他回了京,我爹也不会怎么管他了。”
听萧子桐话里的意思,敢情萧大老爷对那董承也没有什么情意,说白了就是见他有点才华所以拉一把,想投投资,日后给萧家添砖加瓦。真要这么说的话,萧子澹比董承的潜力可就大多了,不仅年纪更小,学问更好,关键是还姓萧,就算出了五户,那也是同族,将来做了官,自然算是萧家的势力。
二人回了家,把萧子澹名列第二的喜讯一说,绕是萧爹和萧子澹早有心理准备,也依旧欢喜了一场。萧子澹甚至在见了龙锡泞之后都没露出那种常有的复杂神情,龙锡泞虽然不理解大家为什么这么高兴,却也笑眯眯地跟着向萧子澹祝贺,还悄悄伸手把怀英面前的酒杯揽了过去,小小地抿了一口,然后,他立刻就倒了。
龙王殿下居然一杯倒!怀英简直不知该如何描绘此刻的心情。
就算她早就知道传说中的神仙并不是那么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可是,喝酒这种浪漫的事,不是应该从始至终贯穿他们成千上万年的生命中吗?书里头,电视里,哪个神仙不会喝酒?这也太操蛋了!
萧子澹的心情显然也很复杂,他默默地帮着怀英把龙锡泞抱去床上歇下,临走时,忽然欲言又止地停下了脚步,皱皱眉头,迟疑地问:“他……打算在咱们家住多久?”
怀英一怔,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萧子澹,小声道:“五郎没说。”她停了几秒,小心翼翼地帮龙锡泞说话,“他受了伤,又跟家里人吵架,所以才不想回去。我是想着,反正秋试一过,大哥你定能高中,我们恐怕得赶在年前就去京城赴考。到时候把五郎也一起带进京给他三哥就行了。”
她不提什么三哥、四哥还好,一说起这个,萧子澹的表情就更加微妙了,那位传说中谪仙一般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居然是真的神仙,要是萧子桐知道了——不行,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他的心情是如此复杂,以至于连怀英都有些担心了,小声问:“大哥,你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吧?再过几天又要考试了……”
萧子澹没好气地挥挥手,“行了,我心里头有数。”
他的确是受了点刺激,但也不至于会影响到后面的考试。管他们是神仙还是妖怪呢,这和他没有半点干系,他就当龙锡泞是个普通人家走丢的坏脾气的小少爷,反正,那小鬼好像很听怀英的话,不像是会闹事的样子。
他可真是错估了龙王殿下。
当天晚上龙锡泞就发酒疯了。
老天爷,这真是太可怕了!
无论是知道他身份的怀英和萧子澹,还是被蒙在鼓里的萧爹、萧子桐,所有人都被龙锡泞吓得够呛。这小鬼大半夜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到院子里大喊大叫,扭屁股,跳舞,唱一些奇怪的,完全听不懂的歌,鬼哭狼嚎一般。关键是,他嗓门还挺大,到后来隔壁的邻居都过来敲门了。就在怀英觉得城里巡逻的差役要过来找他们麻烦的时候,这小子忽然像被按掉了开关似的,忽然就倒了下来,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哎呀我的天。”萧子桐捂着胸口连连呼气,“这小祖宗唱的是什么玩意儿,鬼哭狼嚎似的,听得我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不过,这调调又好像有些耳熟,到底在哪里听过呢?
萧爹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前把龙锡泞抱了起来,东摸摸、西捏捏,确定他身上并无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后怕地道:“这孩子精力也太好了点,发起酒疯来怎么这么吓人。”他摸了把汗,郑重地朝怀英叮嘱道:“以后千万看好了,决不能让他再碰酒。”
怀英和萧子澹齐齐点头,态度也同样严肃而郑重。
这小鬼闹得一家人没睡好,他自个儿倒是睡得挺香,第二天大清早就醒来了,在床上滚来滚去,还用脚轻轻地踢怀英的肚皮。怀英“啪——”地拍了他一下,生气地道:“老实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