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岑、萧岚以及剩余的金吾卫均被一股无形的气场牵引着,连同学院众人一起落在明正殿后方的石阶上。未受伤的侍卫们一个个在外围落下,形成一个保护圈,将学院众人以及受伤的金吾卫保护在内,一具具已无生气的尸体则整齐地落在大殿的角落。随后一个白玉瓷瓶快速向着萧岑飞来,被后者稳稳抓在手里。
“萧岑、萧岚,保护好学院诸位,先给伤者上药。”
安顿好一切的圣亲王,独自一人稳稳落在大殿的最前方,直面那位老者,两人不过二十步的距离。
名为萧岑的剑侍还想说些什么,被身旁的萧岚拍了拍胳膊阻止了,萧岑看着正在摇着头的萧岚,露出了一丝苦笑。
是啊,就仅凭圣亲王刚刚展露的这一手——同时控制上百股气劲,像操控了一只只神灵之手般精准地将每一个人放在指定的位置,分毫无差。这种对气劲的量、质、形的控制力,已经可谓是出神入化了。
相比之下,自己的这点修为,何止差了圣亲王殿下千里万里,真正遇到强敌时,他们两兄弟反而是需要殿下保护的人。
萧岑、萧岚两兄弟,出身中州最著名、最有底蕴的武林世家之一。他们的曾祖父,年近百岁的萧家太上长老萧远,是当今武林中除圣亲王外已知的三位灵武境之一。萧家祖传的“坤山剑法”凌厉刚猛,招式大巧不工,稍加演化便可成为战场上的搏杀之技。因此,数百年来,萧家的剑术高手都是皇室与朝廷的御用剑术教头,用于训练金吾卫与御林军。
萧岑、萧岚的父亲萧崎便是当今的金吾卫营剑术教头,同时还是曾经的昭武皇帝剑侍,也就是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在,他们两兄弟才能获得在圣亲王身边当职这么令人艳羡的差事。
不过,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兄弟二人的武道天赋也绝对配得上惊才绝艳一说,毕竟不到三十岁便能修炼至真武境圆满,不仅在一众武林世家中可以傲视群雄,即便在底蕴深厚的萧家也是不世出的天才。就连他们的太爷爷,萧家太上长老也说他们两兄弟是百年来最有希望晋入灵武境的后辈了。
不过这两位天才剑客,此时却只能在圣亲王的安排下做起了医护工作。萧岑一边用圣亲王殿下给的雪参玉蟾膏为伤者止血,一边不时回头观察圣亲王那边的形势。
圣亲王站在大殿门口不远处,静静看着眼前的灰袍老者,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名为张灰的干瘦老头也注视着圣亲王,眼中情绪复杂。
圣亲王首先打破沉默:“不知老丈是何方高人,一个照面就敢杀朝廷五品武将,恐怕今日来此,也不止是为了见本王一面这么简单吧?有何目的,不妨直说。”
先前对其他人的言语与问询都毫无反应的张灰,此刻恭恭敬敬地对圣亲王鞠了一躬,随后直起身来,脸上满是严肃地看着圣亲王,一字一顿地说道。
“今日,恭请圣亲王殿下薨于此地。”
什!什么!?
圣亲王身体微微一颤,脸上不自禁地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饶是心境沉稳如他,此刻也因眼前这个老头的言语而感到了震撼。
石阶上围成一圈的众人更是被这惊世骇俗之语惹得炸了锅,像刘执事这等不曾见过生死的文人是直接吓得两腿发软跪到了地上,梁喻院首手脚发麻,背脊发凉;而萧岑、萧岚与一众金吾卫听闻此人狂言则是怒不可遏,群情激奋,连躺在地上的伤者都破口大骂、挣扎要爬起来跟这个脏老头拼命。
因为在他们看来,圣亲王殿下就是这天底下的至尊、至善、至仁、至义,他不仅曾经纡尊降贵以身犯险拯救过无数黎民,更是拥有绝对傲视天下的实力与身份却从不仗势欺人。无论对待皇族血亲、对待朋友师长还是对待宫人侍卫,甚至是对待最普通的平民百姓,圣亲王都礼待有加,也从来不因他人是否与自己意见不和而去打压对方。
他们可以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发誓赌咒说,圣亲王殿下从出生到现在没有做过一件恶,没有犯过一次错,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因此,是什么样的至邪至恶之人才会想着伤害圣亲王殿下?伤害圣亲王殿下,哪怕是有一瞬间存在这样的念头,这人都应该凌迟处死,绝不为过。
眼看着萧岑、萧岚与侍卫们要冲过来跟眼前这个老头拼命,圣亲王终于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勿轻举妄动。
圣亲王自己也确实吃了一惊,他惊的是这个世上真的有人胆敢当着他的面,放言对他不利。他略微一打量眼前这个老头,心中有了些许计较,沉声问道。
“你是黑蛊教的余孽还是千驹国派来的刺客?”
张灰摇了摇头,闭口不言。
“你能站到孤的面前,想必外面的侍卫都已经遇害了吧?你们来了多少人?”
圣亲王的声音彻底冰冷了下来,拳头已经微微攥紧。
老者依然不答。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把你们的人都叫出来吧。”
圣亲王话音刚落,一记随意的手刀斜划劈出,一道已能见到实体的气刃迅疾地袭向张灰。
二十步的距离,不过一念即至,这个老头显然没有做好防御准备,他惊讶地睁大双眼,双手交叉胸前,竭力以护体罡气硬抗这记气刃。
然而他的身形却止不住地向后滑去,无法阻挡的力量推着他在地面上划出两道深痕,连明正殿大门那极为厚重的门槛石都直接被他的双脚崩穿。眼看他被推出门外,就要没入那漆黑的夜色时,老者的左右肩膀后方,从暗影中各伸出了一只手,摁在他的肩上。老者终于借机稳住了身形,随即运转真气,用力一喝,圣亲王挥出的气刃被他崩散,化为无形气流。
然后,老者身后一左一右的两只手慢慢从黑暗中显现出各自的全貌,正是白天与老者同行的两位青年“工匠”。老者看也没看他们,重新迈步走回殿内,与他同行的,还有刚刚两位助他的青年。
紧接着,从他们身后的夜色里,不断走出一个个年龄各异的男女,他们穿着形形色色的破旧衣裳,一个不差,三十六人,正是梁喻院首许多天前从梅兰镇上雇佣的那群木工石匠。
“你们……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在这群工匠一个个走进大殿的过程中,梁喻院首不顾阻拦,快速地来到圣亲王身边,他有非常不好的预感,今天恐怕要出大事。
为首的那名灰衣老者瞥了梁喻院首一眼,很快又看着圣亲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