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少女的小心事,从前多少要藏着掖着,不能让他完全知道,又不能完全不让他知道——辗转反侧的是她,而他会不会有一天遇上他自己的窈窕淑女,然后她就成了他记忆里一个邻家小妹妹?
现在好了,连吃醋也可以吃得理直气壮—不过在学校门口看见别的女孩子跟小男朋友因为吃醋吵架吵得哭起来,她还是很匪夷所思的,因为在她,这不过就是闹着好玩的小把戏,那么认真做什么?柏澄也从来不像别的小男孩一样嫌她问得烦,通常她自己唧唧歪歪一通,柏澄就宽容地笑笑笑,接着两个人就莫明其妙转到别的话题上头去了。
真是奇怪,越看他越觉得,一个人怎么能长这么好看呢?罗浅浅不务正业地坐在桌上翻书,看着柏澄低头做他的数学竞赛习题。忍不住,实在忍不住,很想骚扰骚扰他,于是往他头顶吹气。
柏澄浓密的黑头发在微小的气流中轻轻颤啊颤,他抬头看她一眼,微微一笑,一只手还在奋笔疾书,另一只手伸给她,她握住,从桌上跳下来,俯下身,下巴落在他肩膀上:
“……向量……函数……递增区间……好歹我也是数学考到过120的人啊,怎么看不明白呢?……”
她还好意思说她数学考到过120,那次班级数学平均分是。
柏澄停笔,右手从肩上伸过去拿过她手里的书,一看,希腊神话。他揉揉额头,翻开来,画面是一位在月光下沉睡的英俊少年。
“这个是被月神催眠的牧羊人恩底弥翁。”罗浅浅兴致勃勃地指给他看,“他永远都能这么年轻英俊,但永远都这么沉睡着。”
“这代价很大。”柏澄合上书页,说。
“不会啊,他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天天可以睡大觉。”懒虫罗浅浅羡慕地回道,“不会天天被闹钟叫起来,还永远都年轻,多爽呀。”
柏澄笑笑,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看着她慢慢地说:“他的世界只有她一个。”
“啊也对,还蛮无聊的。”罗浅浅想想,“那派个牧羊女爬到山头,把他吻醒好啦。”她说完这句话,两个人脸都红了。
窗外的日头照进来,室内一片暖洋洋的静谧
是的,每个人都有一段黄金时代,可时间并不会在那里戛然而止。
。。
重逢(1)
转眼已是六年之后。
眼下罗浅浅看着手中的纸条,心中苦笑,她现在这个样子,比六年前也好不到哪里去,熟人能不要见,最好一个都不要见,见到了,对方还要困惑身份证上的李小恬是何许人也。
公车这时候靠站,罗浅浅下车来,前头就是她住的小旅馆。
一只手举着包遮在头上,罗浅浅用另一只手把纸条揉成一个团,准备扔进路边的垃圾筒里去。
正在这时,一辆摩托掠过这个忧心忡忡心不在焉的女孩子,后座的人猛然伸手一拽,罗浅浅整个人“哗啦”一下,被带倒在地上。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等她从泥水里头站起来,前方只剩茫茫一片雨雾。
这个城市的贼,未免太过于敬业,连这样恶劣的天气,照例出勤不误。
罗浅浅站在原地,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钱、钥匙不用说了,就连她新出炉的那一重身份,都抢了个干净。
她简直不知道是在原地哭上一场,还是庆幸欺骗的生涯还没开始已然终结—没来个错上加错?
此刻她身无长物,只剩口袋里几个硬币以及手里一张字条。
还有别的选择没有?
是的,换别人可以报警。
可是她不能够。
吴澄是窝在沙发上睡着的,第二天早上被手机铃声吵醒。
“喂。”
“吴先生吗?”是声音甜美的一个女声,“这里是‘弗洛伊德’,我们想向您确认一下,您跟李医师的预约,在下午两点。”
“好的我知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