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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第1页)

接头人竟然是特务队长,

土匪投八路要立投名状。

第二天,李铁柱一大早就穿着王富贵那身灰衣服,戴着马群英那顶黑皮帽,赶到了玉皇庙。街道上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冷冷清清,行人也很少。日本兵进驻巩县以前,每逢庙会,一大早,男女老少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街道上搭台唱戏的、舞狮卖艺的、支蓬设店的、扎炉卖饭的等大买卖有序地分布展开。做小买卖的夹杂在中间,就地摆摊,鳞次栉比,犹如五彩缤纷的地毯把沿途空地遮得严严实实。特别是玉皇庙周围最为热闹,熙熙攘攘,人头积攒,唱戏的、舞狮的、卖艺的锣鼓声此起彼伏。可是今天,玉皇庙的正门前连个声响都没有,稀稀拉拉地没有几个人。中原人厚道,知道日本兵不干人事,快过年了,图个太平,都不约而同地躲在家里,不来凑这儿热闹。可偏偏就有个人,来给李铁柱添乱,弄得李铁柱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眉宇间那个“川”字又拧成了一个柴火捆。只见那人斜靠在玉皇庙前的大槐树上,穿着一身黑布棉衣裤,头戴一顶蓝色没有帽檐的棉布帽,将帽耳朵拉下来护住耳朵和半拉脸,肩头上贴着一张黄纸,那黄纸与李铁柱怀里那张黄纸一模一样大,那黄纸上的字也与李铁柱怀里那张黄纸上的字长得一模一样。李铁柱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他对着怀里的那张黄纸看多了,知道这就是给孩子收魂的那个儿歌。

李铁柱远远地看着几个人走到大槐树前,对着黄纸念了念,那蓝棉帽就冲人家作揖点头,两个翘起的帽耳朵就在空中忽闪忽闪地上下扇动,活像舞台上古代官员的帽花翎。

李铁柱心想,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如果是和自己一样来找八路军区干队接头的,那就好了,即使没有人来接头,俺俩对接上,也算找到了帮手,不再孤军奋战了。但是,如果是日本特务扮装成和八路军接头的怎么办?日本人很狡猾,他们得到了八路军接头的暗号,派个特务来,不一下子将八路军区干队来接头的人给抓了。李铁柱想到这儿,心里一阵害怕,这可咋办呢?他双手合实置于胸前,祈祷佛祖保佑,保佑那蓝棉帽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就是个来为自家小孩子安魂的人,千万别是日本特务,是不是八路也无所谓了。

李铁柱祷告了半天心里还是没底,最后决定自己去试探一下。自己的孩子没了,老婆没了,老娘也没了,全都死在了日本兵手里,自己也没有什么牵挂的了,决不能让来接头的八路军区干队的人落在日本人手里,八路军区干队的人要比他李铁柱重要的多。他想起了王金凤那句话,“刘会贤比我重要一百倍”。王金凤能为刘会贤去死,俺就不能替八路军的人去蹚蹚路,挡一挡?即使俺出事儿了,刘会贤藏的溶洞那么隐蔽,有吃有喝,还有那么多武器弹药,也不会有啥事儿,终有一天八路军会找到她,或者她自己能找到八路军。何况,俺并不一定能出事,若是遇到日本特务,俺会武功,想办法跑了就是。

李铁柱拿定主意,额头上的柴火捆又变成了“川”字,将黑皮帽向下摁摁,把两个帽耳朵拉下来在下巴下系紧带子,不但罩住了他那特有的“川”字,还遮住了大半拉脸。然后,紧紧腰带,理理衣裳,又踢踢地面看看鞋子,做好了打斗的准备,慢慢地走近那棵大槐树。

李铁柱走近大槐树,那蓝棉帽抬起眼皮朝他看了看,又搭拉下了眼皮,慵懒地靠着大树睡觉儿。李铁柱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对着那张黄纸轻声地唱道:“天惶惶地惶惶,俺家有个夜哭郎,过往客人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李铁柱一遍还没唱完,那蓝棉帽就睁圆了他那三角眼,冲李铁柱一边作揖一边说:“谢谢,谢谢!”一脸憨厚的样子。

李铁柱唱完三遍,蓝棉帽一直冲他作揖陪笑脸。李铁柱就摆出一副和气的样子,搭讪道:“家里孩子哭得厉害?”

“可不是咋的[1],整宿整宿地哭,哭得人可心燋了。”蓝棉帽放下作揖的手直起腰说,一口巩县话。

“俺家的孩子也哭,一到天黑就哭,哭得你瘆得慌。”李铁柱煞有介事地说。

“可不是咋的,俺都不敢说,可瘆人了!”蓝棉帽说着还现出一脸惊慌。

“天惶惶地惶惶……,一觉睡到大天亮。”李铁柱看看四周没有可疑的人,就装出情不自禁的样子,故意只唱第一句和最后一句,眼睛却一刻不离地注视着蓝棉帽脸上的表情。

“您孩子还哭不?要还哭,就到街东头王半仙那里求个符,找个热闹的地儿贴上,叫众人念念就不哭了。”蓝棉帽一本正经,一脸虔诚。

“真的?”李铁柱装出一副惊异的样子。

“可不是咋的,灵着呢!要不,大冷的天,俺来这儿弄啥哩!”蓝棉帽接着说:“你可以打听打听,多少又哭又闹的孩子都治好了。”

“非得找热闹的地儿?”李铁柱故意装作无知没话找话地问。

“可不是咋的,你贴到僻静地儿,弄不好还招阴气呢?”蓝棉帽终于找到了一个说话的,而且还求教于他,就向深层次讲:“这孩子哭闹不停,是小鬼儿缠身,为啥叫‘念三遍’,实际上是‘撵三遍’,大家都来撵,就把小鬼儿撵跑了。”

“还有这儿说气[2]。”李铁柱冲蓝棉帽笑了笑,接着又故意唱第一句和最后一句:“天惶惶地惶惶……,一觉睡到大天亮。”

蓝棉帽又冲李铁柱作揖说:“你这是替俺撵哩。瞧你这身板,幺儿[3]能顶仨,多少小鬼儿都给吓跑了。念吧,多给俺撵几遍。”

李铁柱见蓝棉帽对这第一句和最后一句连着唱没有一点反应,笼罩在心头的顾虑一下子烟消云散了,认定这蓝棉帽是个地地道道的老百姓。他愉快地又照着那张黄纸唱了几遍,就站在大槐树前与蓝棉帽聊天,一边有话没话地找话说一边等待八路军区干队的人来接头。他在心时想,这下好了,俺也不用拿绳子拴黄纸了,有蓝棉帽这张黄纸,自己接头更隐蔽不冒风险了。

说话间,又有几个人上前念,蓝棉帽依旧作揖道谢,可就是没有只念第一句和最后一句的。

“今天人不多。”李铁柱找话跟蓝棉帽说,“这得多少人念,有定数没有?”

蓝棉帽说:“可不是咋的。日本人没来前,这里逢会是最热闹的,人挤人。现在可好,稀零不拉的,谁着得等到啥时候哩?反正是,得等到孩子不哭为止。哎,别回头儿,来了一条黑狗,咱不招他。”

李铁柱眼睛看地,用余光扫视身后,没看见黑狗的影子,只见一个穿黑皮鞋黑裤子的人从侧后方缓缓向他们这边走来,走近了,李铁柱看到了那人的上身也是黑衣服,还扎着腰带,佩戴王巴盒子,知道来人就是蓝棉帽说的黑狗——伪军自卫团的军官。可是,那人长得圆圆胖胖,敦敦实实,体形很像老邻居栓子。谁知那人张口念符,声音也像栓子。李铁柱非常惊讶,更没想到的是,那人念吧,让李铁柱惊讶地张大嘴说不出话。因为那伪军军官开口念了第一句,停了一小会儿,像是默念了中间的两句话,又将最后一句念出声了。

蓝棉帽急忙向伪军军官作揖,腰哈得非常的低,不敢看对方的脸,一个劲儿地道谢说:“谢谢老总,谢谢老总!”

“你——”李铁柱抬手指向那伪军军官,眼睛盯着他那圆鼓溜球的娃娃脸。

“咋了,不认识俺了?”那伪军军官拉了一把李铁柱说,“借一步说话。”

“栓子——”李铁柱跟在那伪军军官身后喃喃地说,“你没死?”

那蓝棉帽作完揖,抬起头,冲着李铁柱和栓子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骂道:“什么玩艺儿,认识黑狗子,还跟俺套近乎。啊呸!”

栓子把李铁柱领到一个僻静处,对李铁柱说:“俺早看见你了,想你就是来接头的。机要员藏在哪儿了,她还好吗?”

“啊,啥接头、机要员呀,你把俺弄糊涂了。”李铁柱盯着栓子那身衣服喃喃地说。

“柱子哥,别装了,俺是地下党,打进敌人内部的。”栓子照着李铁柱的胸口就是一拳,“警惕性蛮高啊。”

“啥性高啊?地下党是弄啥哩?”李铁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傻呼呼地问。大半年没见栓子了,第一次见面是栓子跟着特务搜山,还抓走了老娘。这次见面,栓子又穿一身伪军军官的衣裳。他不能不警惕,连土匪刘根都提醒他见了鬼子汉奸装得像一点儿。

“你就装吧,使劲儿装。反正现在没人惹咱,咱可以公开见面,有的是时间。”栓子笑着说,“你不是关心俺咋没死吗?俺告诉你。”

栓子将那天在老虎岭的战斗说了一遍。他说,他发现了老虎脑瓜盖下的小洞,还看到王金凤把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当时,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只怕王金凤冲动开枪,没想到王金凤那么沉着冷静,硬是没动。后来,他发现日本兵地毯式搜查,又搜到了那小洞前,就跑过去,挡住那洞装着撒尿,当时紧张地就是尿不出来。现在想想,一是害怕日军,再就是当着女同志的面撒尿不好意思。

李铁柱眉宇间的“川”字越来越浅,脸上也有了笑容,就像以前做邻居一样。他想说,他看到栓子从老虎脑壳上跳下来摔了个屁礅儿,脸正好看向洞口,他的心都提了起来。他也看到了栓子跑到洞口撒尿,甚至看到栓子带头掩埋李玉贞的尸体。更想说,栓子,真没想到接头的是你,俺可找到你们了。但是,他都没有说,只是笑,看着栓子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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