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没什么着急的地方,两个白天的路程硬是走了三天。林淼在路上没有说他路上吃了多少苦头,只将家里面的事情说给谢琰听,冲着谢琰一顿比划,画出一个圈圈告诉他,“我侄子有这么胖,下回带你回去看看。”
谢琰听得专注,时不时主动问一两句,三两下也就将林淼家里面的情况大致摸透了。这些事情虽然谢琰早就从探子口中得到过更加详细的密报,可是一样的事情从林淼口中说出来却多带着一点人情暖意。
这次的分离并不算一件坏事,两人都互相肯定了对方是那个正确的选择,情感也更加契合。
马车在官道上慢慢地转动着车轮,力求将所有可能的震动都降到最低,不过即便如此,马车车身在一天里面还是偶尔会不定时地晃动一阵。
两人分别良久,再次重聚谁都不愿意离对方太远,距离消弭到负数的程度时,马车就自然要晃起来了。因而这路上的几天里面虽然看似悠闲,但对林淼来说其实也挺累人的。
他没怎么睡醒,略带点困顿地枕在谢琰的腿上,指尖抓着谢琰衣摆上的玉佩,拿在手里摩挲。耳边是车轮滚动的时候与地面发出的咕噜声,伴着飘打在车顶上的雨声,林淼忽然开口问谢琰,“说过了我母亲,你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琰微愣,垂眸时指尖拂过了林淼的脸,略一思索低声说,“她是一个可怜的人。”
可怜而可恨。
谢琰说得简单,可是林淼却听出里面蕴含着的,他对自己母亲的复杂感情。小时候的谢琰一定是很渴求母爱的,只可惜渴求并不意味着得到。
“她曾经也对我好过的,”谢琰低语,在细碎的雨声里面显得有些朦胧,“只是很少,断断续续终究还是为她自己的多。”
林淼知道谢琰病症的根源不能简单归咎于谁,而是一群人造成的。然而这么多要被责备的人里面,林淼觉得首当其冲的还是谢琰的母亲。
她什么都可以不给谢琰,却不能连最基本的爱与保护都半点不给。
每个雨天里面谢琰表现出来的迷茫与惊恐,归根究底都是从幼年时累积下来的,深入骨髓的冷漠与虐待而造成的心里阴影。他骨子里缺乏安全感与自信心,这种缺乏很多时候就会透过冷漠与残暴的性格表露出来。
这个时候的大夫也指望不上了,其实别说这个时候,这样的类似精神类的疾病,就算放到医学手段发达的现代社会,林淼都不能够打包票说谢琰的病一定能好透。
不过即便是这样,既然他是特别的那一个,能够给谢琰慰藉的那一个,林淼还是希望从细枝末节的地方开始努力,不说根治谢琰,却也希望起码能够改善他的内心。
“没有关系了,”林淼坐起来,双手捧了捧谢琰的脸,凑上去亲谢琰的下巴一口,“要是今年过年能回我家里去过,到时候我娘就是你娘,我娘可是很好的,她也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是吗?”谢琰笑着问林淼,目光里闪烁着一些不确定。
他是真的没有什么自信能让林淼家里面的人喜欢。
林淼嘻嘻一笑,依旧是摸着谢琰的脸,别的他不敢说,起码这脸,“我娘喜欢长得好看的,你顶顶和她胃口。”
谢琰闻言失笑,“但愿。”
“没什么但愿的,我说话一口一个钉子,”林淼装出一股大气来。
他重新懒回谢琰怀里,从下往上看着谢琰的眼睛说,一副博学家的语气,“不管其他事情或者其他人,阿琰,我想和你说的是,你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其他人怎么觉得都不要紧,因为他们屁也不懂,但是我懂,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是我心里面的宝贝疙瘩。”
林淼说出这一串肉麻,在外人听来又十分偏颇的话,却说得谢琰脸上粲然。
“嗯。”谢琰听了中意,心里酥麻麻一片,整个人都飘起来似的像是要飞到云端,跟着便又伸手挠了挠林淼的下巴,“除了是你的宝贝疙瘩,还是什么?”
林淼倒是不羞于说这样的肉麻话,可是挡不住他文化素养摆在这儿,被突然发问,难免词穷。他抓住谢琰的指尖,眉头动了动,极其认真地想了想,这才跟着又夸奖说,“这世上最贴心的是你,最周到的是你,最温柔的也是你,”话说一半又不忘偷偷往里面夹带私货,“很听我的话,从来不让我生气,我说一你不说二,就是我的心肝儿了。”
这话先不说夹带私货的问题,就说林淼前后这一顿夸,世上除了他以外的人没人能说出或者敢说出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