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没几步,贺培安却停住了脚步,江澄溪随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大墓碑前站着两个人,身型有点眼熟。那两人似也察觉到了异样,徐徐地转过身来。
赫然是贺培诚和他的大美人妈妈。
自那日在蛋糕小店与贺培诚及贺母一别后,贺培诚就无缘无故地消失了,此后再没有在江澄溪面前出现过。如今,他穿了一身简洁的休闲装,站在她面前,江澄溪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过去的短短一个多月,之前连男友也没有的她,居然结了婚。那么短,才一个多月而已。可却又是那么漫长,长得又让人觉得这一个多月的时光几乎是一生了。
贺培诚一见江澄溪,不免微笑着想跟她打招呼,可下一秒,他忆起了现在所处的地方,看到了贺培安与江澄溪十指相扣,笑容就瞬间僵凝在了嘴角。贺培诚的视线狐疑不定地从江澄溪这里移到贺培安这里,再从贺培安这里,移到江澄溪这里,最后视线长时间地停顿在了两人指间同款的戒指上。
贺培安牵着江澄溪的手含笑上前,可眼底的笑意却极其凉薄:“培诚,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大嫂。”贺培诚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死死地盯着江澄溪手上的婚戒。贺培安十分满意贺培诚的反应,挑了挑眉毛,含笑道,“怎么?不祝大哥新婚快乐吗?”
贺培诚缓缓地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江澄溪。贺培安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声音渐冷:“培诚,有你这么看大嫂的吗?没规矩!”
贺培诚被他这么一喝方才回神,他跟贺培安对视了片刻,转头冲江澄溪苍白一笑:“澄溪,想不到才这么几天不见,你都成我大嫂了。”
江澄溪虽然一直对贺培诚没有男女之间的感觉,可再怎么说,也认识了一段时间,见他脸色大变的模样,心里头也觉得怪怪的。她刚要说话,贺培安已经拉着她走向墓碑。
她手指微动,贺培安就更用力地握了握。贺培安带着她分别来到了父母和外公墓碑前站定,各鞠了三个躬。江澄溪接过小九等人手里的花束,默默地站在一旁。贺培安见此情景,默然不语。
戴着黑超的温爱仪这时忽然一笑,淡淡出声:“培安,怎么也不介绍你的妻子介绍给我认识一下?虽然我只是你小妈,可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
大约也只有温爱仪这样的美人,哪怕冷冷地说话,但听到人耳中还是酥酥嗲嗲的悦耳。
“不过这位江小姐我并不陌生,是不是,江小姐?”温爱仪缓缓地摘下了墨镜面对着江澄溪,苍白的眉目间似笑非笑,似讥非讥。
江澄溪尴尬地笑笑,并不作声。
而温爱仪这一开口,贺培安的脸色铁硬,更是冷了数分。
小九暗暗地给江澄溪使了一个眼色,江澄溪心领神会,把手里的花束搁在了墓前,才放下,就听贺培安吩咐她道:“你先去车子里等我。”
江澄溪明白他想把她支幵,自己也不想惹贺家的这些是非,正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江澄溪在车子里坐了不过片刻,贺培安便回来了,坐定后,淡淡地吩咐开车。
车子驶离墓园,江澄溪才想起,从头到尾贺培安都没有介绍他的继母,也就是贺培诚的母亲给她认识。她上次与温爱仪见了面后,对她的印象除了惊艳就是斯文,说话低低柔柔的,仿佛水波轻漾。可方才温爱仪不温不火的几句话,堵得贺培安滴水不漏。现在看来也绝对不会是什么普通的角色。
想到这里,江澄溪忽然便失笑了,她觉得自己太愚蠢了。温爱仪能在贺培安父亲贺仲华身边这么多年,生下儿子贺培诚,怎么可能会是个简简单单温温柔柔的角色?
不管如何,刚刚发生的一幕,已经让她很清楚地知道了贺培安和他的继母温爱仪的关系绝对不是很好。不过,一般家庭也都是如此,继母和继子,能够表面上和谐就已经不错了。
不过吧,这些都与自己无关,她又不打算一辈子占着贺太太这个位置,想这么多干吗?活活浪费脑细胞。
想到此,她便在车子里头抱着靠枕假寐。或许是昨晚一夜没睡的关系,很快她就开始迷迷瞪瞪的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似有人拉开了车门,江澄溪抱着靠枕猛地睁开了眼,睡眼惺忪间便与贺培安的视线撞在了一起。贺培安审视一般地盯着她看了两眼,然后下了车子,冷冷吩咐道:“下车。”
以那种方式与贺培诚相遇,江澄溪已经觉得很尴尬了。但她没想到更尴尬的是贺培诚第二天居然会来家里找她。
小九在花房找到正在给花拍照的她,说:“贺太太,诚少爷来了,说要见你。”那一瞬间,江澄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进屋便见贺培诚站在客厅,一脸的落寞。大约听见了动静,贺培诚转头,静静地瞧了她片刻,方说:“澄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澄溪只好道:“培诚,或许这就是缘分。”事已至此,再谈其中过程,已经毫无意义了。江澄溪一直也用这几句安慰自己,所以此刻对贺培诚说出来居然还蛮顺口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谁也无法改变什么。
贺培诚抬头打量了四周,忽地一笑,自言自语地道:“上小学的时候 我有个同桌叫胡孟,他有个大哥,比我们高两个年级。他们总是早晨一起上学,中午一起吃便当,放学的时候牵着手一起回家。胡孟长得很矮小,不过班级里的男生都不敢欺负他。因为进学校的第一天,他大哥就跑来我们教室,叉着腰恶狠狠地告诉我们,谁要是敢欺负他弟弟,他就揍谁……”
“我不知道多羡慕胡孟,我就跟我爸说,让他跟我妈再生一个哥哥给我,我想要一个哥哥。我爸听了哈哈大笑,捏着我的脸,笑眯眯地说生哥哥是不可能了,要生也只能给我生弟弟妹妹了。
“那个时候的我却不知道自己真的有个大哥……直到我十八岁那年,我哥从美国回来……”
贺培诚这些年来,一直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星期五。司机王伯伯照例在学校门口等他,然后把他送回家里。
他一进门,便看到父亲坐在客厅,见麵见他进来,微笑抬头叫他:“培诚,来,叫大哥,这是你大哥。”
大哥?他什么时候有一个大哥的?背着双肩书包的贺培诚惊讶万分地打量那位年轻英俊的男子。只见那人听到父亲这么说的时侯,仅仅是抬头朝他看了一眼,面色淡淡,喜怒不辨。
惊愕过后的贺培诚自然是欣喜万分,他从未想过儿时的梦居然可以成真。于是他张口便爽爽朗朗地叫了一声“大哥。”贺培安的反应不过是淡淡地朝他点了点头。
归国后的贺培安开始在父亲贺仲华身边帮忙,贺培诚因为住校,两人并没有多少机会可以碰面。偶尔遇见,他都会微笑地先开口跟大哥打招呼,但贺培安总是不近不远的很冷淡,偶尔也会跟他说几句话,也永远是不咸不淡不轻不重的,似隔着厚厚的一堵墙。
“那时我才知道,我大哥是我父亲的前妻生的,跟我同父异母……没过多久,我父亲就因心脏病发去世,大哥接手了我父亲的企业。
“其实我知道我哥一直不是特别喜欢我。不过因为身上都流了我爸的血,所以他就算不喜欢我,跟我不亲密,但面上也还算过得去。或许也因为如此,整个三元城的人,都让着我三分。”
他停顿下来,惆怅地望着江澄溪,长叹一声:道:“可到如今我才知道,他不只不喜欢我,他还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