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拉着萧铎进了自己的住处,独立的小院,有堂屋有寝室,旁边还有个小小的耳房。虽不如正经主子那般气派,但比起一般的乳母来说,却已经算是僭越了。
萧铎重情至孝,柴氏深谙他的秉性,也认为善待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乳母并没有什么错处,因此也未曾说过什么。
朱氏拉着萧铎坐在屋中,她几月未归,屋中竟是一尘不染。她清楚是萧铎吩咐人按时打扫,又窝心又感慨。对这个自己一手奶大的孩子,更多生了几分亲近。
她给萧铎泡了茶,端过来给他:“阿母买不得好的茶叶,你将就着喝啊。”
萧铎早年卖货贴补家中,还有幸跟着北方一位大商人南下做过生意,便是贩茶。所以他别的方面都很节俭,于茶叶却有大的讲究,这是府中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他笑了笑,捧着茶杯喝,拉着朱氏坐下:“康哥儿可好?阿母若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
“……好,好得很。”朱氏有些心虚地应道,“他们夫妻本要留我多住,好陪陪我那小孙儿。可是你出征我未能相送,想着你得胜回来了,我也必定得来看看。你可别嫌弃阿母,又说要将阿母送走的话……”说着,竟有几分哽咽。
“阿母怎会如此说?”萧铎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当初父亲命我娶韦姌,阿母心疼,百般不愿。我怕父亲不悦,阿母难过,才买了庄子让阿母过去暂住,并没有赶你走的意思。萧府就是你的家,只要有我在,这里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朱氏听到萧铎这么说,破涕为笑:“有你这句话,阿母的心就踏实了……我在京城,听说你宠爱那名巫女,可有其事?那巫女除了生得貌美些,哪里配得上你?不过是你用的计策,想逼二小姐回来吧?”
萧铎松开朱氏的手,低头喝了一口茶,表情淡了些:“不是,夭夭很好。宠她爱她,皆是出自我的本意。”
朱氏瞪大眼睛,愣了半晌才说:“这么说,你真是对她动情了?那二小姐可怎么办?你可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知道。”萧铎的表情更淡了一些,“我们在代州便见过了。”
朱氏吞咽了口口水,望见萧铎的表情不对,也不敢再提周嘉敏了。但她太清楚萧铎的个性,外冷内热,重情重义。章德威从前是他死敌麾下的部将,尚能被他重用,更何况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周嘉敏?他一定是气周嘉敏,恼恨了周嘉敏,想借那巫女来转移自己的感情和注意力。但这些都只是暂时的。
“瞧瞧,阿母新给你做的香囊,你可喜欢?”朱氏从包袱里翻出一个狮踏云纹的香囊,叹了声,“那会儿在京城知道你出征,夜里担心得睡不着,就爬起来一点点绣,想着绣好了你也就回来了。如今府里有绣娘,你还有妻子,想必不用我操心这些。但还是想做给你,一点心意。”
萧铎将香包挂在腰上,仔细整理好:“我会戴着,谢谢阿母。”
朱氏含笑点了点头,忽然以拳抵着胸口,背过身去。萧铎连忙站起来,扶着她问道:“阿母,你怎么了?”
“最近天热,难免有些胸闷气短,不碍事的。”朱氏笑了笑,脸色却不好。萧铎严肃地问道:“可叫医士看过?”
“看过了,怎么也不见好。不知是不是撞了什么邪门的东西……”朱氏摆了摆手,示意萧铎不必在意。萧铎扶着朱氏躺到床上休息,又转身出屋,命人去请医士来。
医士看过之后,只开了些调养的方子。人一旦上了年纪,气候环境的改变就会影响到身体,继而被下意识地夸大成病,并不是严重的问题。萧铎也明白这个道理,觉得朱氏多半是由疑生出的病,宽慰了她两句。
等安顿好朱氏,萧铎正要去找韦姌,方才因见着朱嬷嬷喜出望外而有些冷落了她,不知小东西会不会生气。他刚跨出朱氏的住处,高墉恰好行来:“军使,魏都头有要事相报,已经在书房等着您了。”
萧铎改道去书房,魏绪正两手抓头,转来转去。他看见萧铎,一下又不知从何说起,急道:“军使,黄节帅偷偷派人传来的消息,外面的人还不知道,是关于九黎的!”
萧铎挑了挑眉,示意他接着说。
魏绪按着手,不知道这件事情要从何说起,便想什么说什么:“前次军使下令要黄节帅暗中保护九黎,节帅就派哨子长期蹲在九黎山下的镇子里。前段日子,那探子不知怎么听到九黎族人在说先知的事情。”
“什么先知?”萧铎已经坐下来,一边沏茶一边耐着性子听。
“九黎族每逢百年便会降世一位族人,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跟传国玉玺一样,得之能得天下。当初使相让军使娶夫人,不就是因为这个传言吗?还有那位文昌国师,助皇帝统一中原立下汗马功劳的,军使听说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