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淡然的说:“让她进来吧。”
李馨在门口略停了一下,阿福眼角的余光瞥见她穿了一件秋香绿的宫装,衣裳显得异常单薄,似乎风大一点就能把她整个人都吹走了一样。
她盈盈上前,跪下行礼:“拜见太后。”
太后带着一点笑,对李固说:“你在王府住的可习惯么?”
“劳太后惦念,孙儿过的很好,闲时在花园里走走转转,倒是很清静。”
“嗯,这就好。”太后端起茶喝了一口,又问李固近来读了什么书,吃的合不合口,内府制的秋装有没有送过去,把李馨晾在一旁。阿福垂下的视线,看见李馨扶在地下的手,她的手指白皙纤细,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
太后说了好一会儿话,方才淡淡的让李馨起来。天凉,地下的石砖更凉,李馨衣裳单薄,跪了这么一会儿想是腿麻,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方才站稳。
阿福不敢看她,老老实实垂着头只看自己眼前的一小片地方。她只是觉得冷,风好像从墙角窗缝门隙中钻进来,无孔不入,吹的人身上冷冷的留不住一丝暖意。
有一位夫人被太后召近身前,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和另一位夫人坐在一起的,明显与其他人身份不同。
太后笑吟吟的和她聊了几句家常,十分随和,阿福听出来了,这位夫人该是王家人,不然不会同太后说起王家的家长里短来,又是五少爷最近读什么书了,又说起二少爷家里新添了个小囡,连名字还未取。
太后轻轻拍了两下李固的手背:“你也是大人了,分了府过日子,没有个女主人可不行。可巧的很,你容妹妹今年也整十五了,前些天刚从隆安老家过来抵京,你们小时候也见过面的,脾气也相投,她性子和顺,与你再相配不过。”
阿福觉得太后那悦耳的声音像是越来越远,吐出来的字像是一下一下的针尖扎在她的皮肤上。
她定了定神,听到李固说:“……王容是好姑娘,自然该寻一门好亲事。我身有残疾,文不成武不就,既不能立于朝堂之上,也不能驰骋沙场建功立业。胸无大志,不能良配。皇祖母虽然是一番好意,孙儿却不能领受。”
太后的脸色沉了下来:“胡说什么。你是天潢贵胄,龙子凤孙,王容嫁了你,自然是尊贵娇养的皇子夫人,难道不是极好的亲事吗?先前说的那两家,原是他们姑娘自己没福气,王容和你小时候就相识,又是青梅竹马,又是门当户对,再合适也没有了!”
正文 五十 此时此刻
太后的语气已经越来越重,李固却只是说:“太后拳拳关爱之意,孙儿尽领。孙儿畸零之人,不敢误了王姑娘的终身,还请太后为其另择良配。”
太后手里把手里的茶碗缓缓放下。
殿里静的令人心悸,阿福心里反而不怕了。袖管中的手握着李固的一只手。
李固不肯向太后低头,固然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是皇帝的儿子,对太后的作为不能苟同,便更重要的,却是因为阿福。
她觉得胸口压了几天的闷气一直子全散了出去,生死在这时候,反而成了小事。
也许,不止是几天。
或许从她嫁李固的那天起,太就一直有种身在云雾中的感觉。尽管幸福。可是飘飘然的不踏实。
现在这个时候,什么也不必去猜想,去揣测。
太后放下茶杯端坐,一旁柳夫人站了出来,肃容说:“淑人朱氏,原系冒名顶替征纳入宫,妖言惑主,善嫉贪利,杖四十,交内府查审。”
阿福把这些话听进去了,一面觉得荒唐,一面又担心李固,可是她来不及说什么做什么,两个宦官抢过来一把抓着她,李固霍然起身,阿福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砰砰两下,赶上来抓她的人已经被踢飞了出去,两个人跌成一团。屋里的贵女命妇惊呼四起,花容失色,有两个已经软倒,余人纷纷退避,撞歪了桌带倒了凳子,倒让阿福他们两个身周空出一片地方来。唯独李馨还站在那里,扶着柱子微微发抖。
“好……好的很!”
太后不怒反笑:“你倒是动上手了!你当德福宫是什么地方?反了你了!”
反正都豁出去了,李固一手将阿福紧紧搂在身旁,淡然的说:“上为之,下效之。皇祖母对孙儿有怨气,倒不用冲着旁人来。”
太后脸色铁青,一拍桌案:“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一时间许多侍卫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出现在偏殿里,分作两拨,一拨护着太后等人退后,一拨朝着李固和阿福逼过来。
看来太后是早有预备,一言不合立刻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