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事的真相不能不查,现在查出来了,却也难以追究。
燕凛对此很清楚,所以也不焦躁,只是淡淡道:“秦王在公文之外,倒是还附了一封私信给我,说是乐昌年纪尚小,骨肉情深,为免其伤心。劝朕不必对她提起。以后他自会派人仿兰嫔地笔迹口吻,照常给乐昌写家书。”
封长清心下不耻。这种事情都做过了,还想着要瞒下来,好让乐昌继续死心塌地为他出力。
安无忌心中则是一动:“陛下,请恕微臣造次。但是若是陛下将此事私下告之皇后,便可绝其恋秦之心。陛下只需嘱咐皇后时机不到。暂时令她不要宣扬,亦是……”
一箭双雕之策。
可是不待他说完。燕凛已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乐昌是朕地妻子。”
安无忌一怔,忽然意识到,自己果然是做密探做得太久了。大概是已经是习惯了考虑成败得失,他竟然完全忘记了设想,秦燕的这段政治婚姻中。可能尚有几分真情。
他垂首默然不语。心中也并非没有腹诽。
燕秦双方合议联姻之时,秦王并没有多么看得起燕凛。所以当初议定嫁给燕国的乐昌公主,出身是最低的一个。年龄是最小的一个,而且她的出嫁也拖延了许久,直到这一批公主都送走了,才轮到了她。这些随乐昌而来的那些宫人内侍,不用说,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十之八九都是身负“使命”者。
本来只要两国不扯破脸皮,这种事,也只得睁只眼闭只眼了。然而,如果身为他们保护伞的乐昌,自己同这些密探过不去,要将他们慢慢收拾掉,那却是容易得多。这个哑巴亏秦国只能吃下来,而且这些人的性命,也是对兰嫔一事极好的报复,有了这个结果,燕国也就不失尊严。
但是,燕凛竟然不肯。他要保护乐昌,保护他地……妻子!
燕凛看得出眼前两人的不满,但是他却不认为自己有错。她是他的妻子,他怎能在她面前渲染她的丧母之痛,只为自己拂灰掸尘。她身为是大秦的子民,他怎能迫她与国为敌,辗转反侧。她是秦王的女儿,他怎能逼她天伦反目,一生不得安宁?
她已经没有母亲了,纵然贵为公主,天地之间,除了他,又有谁肯能保护她。身为丈夫者,不能保护妻子,何以为人?身为君王者,连自己最亲近地人都护不住,反而要用他们的血泪为自己遮风挡雨?他若是无力无耻至此,还有什么颜面为帝!
御书房里奇异地寂静了片刻,直到这寂静被外头传来地叱喝之声打破。
封长清身为御前侍卫统领,职责所在,立时高喝:“什么人在此喧哗?”
外头有人恭声答:“甘泉宫内,皇后的内侍失仪,未经传报,就要立刻面见陛下,正在外面吵闹。”
燕凛微微一挑眉。他接见安无忌时下了命令,不许打扰,外头的侍卫自是见人就拦,不知甘泉宫那边有什么事,竟是等不得这一刻。当即平静地下了旨意:“让他进来。”
不久,便有一名脸色苍白的内侍踉跄着进了御书房,一进来就直接往地上一跪:“陛下,皇后晕倒了。”
燕凛一惊起身,迈出两步,复又驻足:“安卿久在异国,朕本该为卿接风洗尘。只是皇后身体不适,朕分身乏
后朕定择日再为卿论功,卿今日先回吧。”
安无忌没想到燕凛如此情切之时,还记着不能冷落自己,忙躬身施礼:“微臣怎敢有劳陛下如此费心。”
燕凛实在没空再多说这些客套话,挥挥手,就快步出去了。
封长清也急匆匆跟了去,只来得及回头交待一句:“我让侍卫陪你出宫。你在京中还没有府邸,先住我家吧。”
安无忌应了一声。也跟着出了御书房来,遥遥看着这一君一臣,疾行而去,不觉微微一笑。
这位陛下的性情,和他以前以为地,似乎是大大地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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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了吗?咱们皇后娘娘地生母被活活打死了。”
“是啊,听说是秦王为了没能把楚国那个王弟害死。就拿身边地人出气啊。偏偏是那位娘娘给撞上这种霉运。”
“听说死得非常惨。全身都是伤,可怜啊……”
黑暗地深处,仍然是这些冷酷的声音在回环往复,萦绕不绝。
她想大喊,却发不得声。她想冲过去质问,却动弹不得。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娘亲的怀抱,已无可寻觅。翻腾的血色间,这世间至亲的人,已越行越远。
仿佛又回到了远行异国的那一天。红漆,红幔,红色的嫁衣。满目鲜红的盛大仪式中,她拜别了秦王和王后。而她地娘亲地位卑贱,甚至不能上前。隔着层层的红色,她站在角落里。眼睛是红的,却忍住了泪。只是努力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