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否如她一样,和衣拥被不成眠,辗转是回忆,反侧是思念,披衣重起,斜倚窗前,遥看云烟漠漠,惹起愁绪万千?
他是否如她一样,断肠人念断肠人,分别数日,容颜瘦三分,衣带宽三寸。
……
夜,依旧是那么的漫长,回忆却是那么的凶,思念又是那么的重。
远处有琴音传来,起起伏伏,隐隐而至,撩拨人心。琴声时而婉转悠扬,时而欢悦跳脱,时而幽怨低诉,时而黯然神伤。
玉清微微蹙眉,沉思片刻,回身望向逐溪,淡淡一笑。
逐溪清眸冷淡,不辨神色的移步走出房间。刚至院门口,就看见两个清冷的身影,正是元仲廉和冷冽。
冷冽见是逐溪,转眸望了一眼元仲廉,微微颔首,抬步离去,他是个冷漠的人,也是一个心如明镜的人。
宁静的院门,细水的月光不偏不倚的轻洒着两个身影。元仲廉看着逐溪,目下光泽渐浓,“陪我坐一会儿,可好?”
逐溪低眉垂眸,片刻之后,莲步轻移,罗裙曳动,徐徐走到回廊玉阶,轻笼裙幅,缓缓坐下,玉手交敛放在双膝上,沉静的望向远处。
仲廉提步跟上,惊喜如一道闪电划过眸底深处,坐在逐溪旁边。侧目望去,她,眉清状淡,秋水横生,蓦地想起清园水榭外的那株青莲,湛然清清,不染纤尘,不由的伸出手抚向她青丝鬓角,却悬在半空,片刻之后,终于轻抚她的一缕青丝,滑在指间。
逐溪微微垂首,眉如翠羽,目中盈盈,素光银辉倾洒下,挑起一片清韵无痕。
房间内,一个身影影掠过碧纱轩窗立在玉清面前。
“宇文直,你怎么来了?”玉清惊讶。
“想老朋友了,所以就来了。”宇文直说道。
玉清不以为意的抿唇一笑,轻轻摇头。
“你不信?”宇文直问道,“为何不信?”
“若是真的,为何日里不来?何须晚上让王轨抚琴引我注意。”玉清笑望宇文直,日里,在酒楼用膳时,一个俊朗的身影无意间闪过眼前,当时,并未多想,直到方才琴音婉转而来,猛然想到白天的身影,这才断定,宇文直和王轨来了。
“日里,你看到我了?!”宇文直道,
宇文直与王轨同时来?玉清诧异的目光中,渐渐欣喜,“怎么?得偿所愿?”
“除去宇文护谈何容易,不过四哥已愿意辅助皇兄。我相信终有一日,皇兄会杀了宇文护,为孝闵帝报仇。”宇文直微微笑道,目中是势在必得的信心。
“四哥和你皇兄日理万机,你不去帮忙为他们分忧,跑来我这里做什么?”玉清打趣道。
宇文直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目光凝重的望向玉清,看的玉清微微一惊。
“是四哥让我来的,四哥让我务必交到你的手中。”宇文文直从怀里取出一摞信函递给玉清,“你们出发的那天,我就已经到了朔州,只是你们两人形影不离,一直没找到机会单独见你,只好一路尾随而来,原本担心难有机会,没想到你们在幽州分开,今日总算能单独见你。”
玉清接过信函,不安之感隐隐而来,信函十封之多,信封上的字迹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有意无意间,拆开两封信函……
“四哥回去不久,就开始收集宇文护的罪证,没想到却收到了这些,”宇文直淡道,“四哥让我务必交给你,说,由你自己定夺。”
玉清深深吸了一口气,目下一片茫然,幽幽的将信函折回封好,身子如坠入深潭,是袭满全身的冰凉,“替我谢谢四哥。”
“玉清,”宇文直抿唇轻唤,“这些日子,你和六爷形影不离,如胶似漆,你的心里,是不是已经做了抉择?”
玉清涩涩一笑,双眸中泛出星冷的光,“我早已做了抉择,也猜测过结果,只是,我没想到,我的抉择怎么也敌不过老天爷的安排。”
远处的琴音隐隐而去,悠悠的消失在夜色之中。清光下,仲廉和逐溪从玉阶上缓缓站起,不舍的向院门口走去。
“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元仲廉驻目道,“放心,有我和冷冽守着,不会有事。”
逐溪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神色淡淡,转身之际,唇边似有似无的弧度,“方才的琴音并无萧索杀意,宛转悠扬,幽怨神伤,想来不过是春闺绣阁里的一曲相思。寻常曲子寻常音,你也早点休息。”
逐溪平淡的话却似阳光暖在心头,元仲廉含笑点头。
逐溪回到房中,见玉清立于窗前,依旧是她方才离开时的样子,只是烛光幽明,映着玉清忽明忽暗的面容,无边的孤寂和落寞蔓延四周,心中微微一紧。
玉清像似知道逐溪回来,缓缓转过身来,将手中的信函递给逐溪,“这些事应该让你知道。”
逐溪接过信函,看到信函里似曾相识利剑长戈的字迹,心中抽紧,渐渐冰冷,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神色,双眸深处却是秋风萧条卷起满地枯黄的荒凉,“为何要让我知道这些?”
“迟早要面对,与其以后痛苦,不如早作打算。”
“哼,”逐溪惨淡冷笑,“冥冥中早有天定,我还能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