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知晓了先前安全感的来处,灵魂早已比认知先一步确认魏瑾带给他的影响。
可是现在,魏瑾似乎有危险了,顾浈无法确保能否护得住他。
身后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有纸张正在被撕裂,轿子也停了下来,乐声渐息。
顾浈察觉到不对,但手中突然多了个东西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低头看去,手中多了一块雕刻着‘瑾’字的和田玉佩,带给他源源不断的温暖。
坐在高位上的青年唇红齿白,穿着一身绣着祥瑞凤凰的黑红婚服,脸上却不见半分喜庆之色。
精致的下颚高高扬起,狭长柳叶眼透着倨傲不屑,面容极其阴柔。他苍白的手指卷绕着胸前的一缕头发,态度漫不经心而轻蔑,“卜桂桂那群小喽啰来了,魏瑾呢?”
俯首在下的青鬼歪扭着脖子,嘴边还流露出长长血水,只不过落在上却不见痕迹和声响,说话像是快要断气,“君主,属下没发觉到魏瑾的踪迹,说不定是怕了,毕竟在外面他能作天作地,酆都却不是他能胡闹的地方。”
“那小子会怕?”祚释眼珠子灵活地转了一圈,不仅没有古灵精怪的模样,反而十分阴阳怪气,“不过他来了又怎么样,连酆都城都进不来的废物而已。如此好的炉鼎体质,本君势在必得,要不是他们二人的红线如今愈发鲜艳,我也不会等不到小家伙没成年就出手。”
祚释前些年还是个张扬跋扈的酆都帝君,二十年前算出尸王出世,夜闯寂归山被张逾白重伤,若不是当时山体震动封印将破,张逾白急着去加固封印,他只怕会被打得个魂飞魄散。
鬼体受到重创,吸食多少阴气灵力都补不回来,恰逢酆都城里已经隐退的上一任鬼王帝君柞肴,也就是他父亲闭关出来,帮他出了个主意。
江城顾家的小公子被药王魏琛逆天改命,短命体质发生变化成了吸收灵力的无底洞,虽被下了遮掩术还是被柞肴察觉。
柞肴劝他等几年,等到顾浈吸收几年地灵再绑回来成亲睡一觉,祚释就能恢复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柞肴劝完他没几天就隔了屁,还是天罚,祚释只当他爹恶事做得太多所以修炼走火入魔出岔子,没放在心上,满心满眼盼着顾家小公子长大好抢回来成亲。、
反正顾家只是个豪门,上头还有个大公子顶着,就算和魏家关系密切,抢走的又不是魏家的应该无所谓。
心心念念盼了十七年,眼看着快到抢人的时候了,谁知道顾浈突然喜欢上魏瑾,两个人之间本来被他搅合得淡了不少的红线又深沉起来,这可把祚释急得,万一这两个人早恋,顾浈泄了元阳那效果岂不是大打折扣。
想到这些年和魏瑾几次交手没讨到好,下属出去做事还老被魏瑾逮住打得魂飞魄散,祚释大手一挥,心里有了主意,就用这个借口把顾浈掳走,签了冥婚契约,谁都拿他没办法。
想法很美好,但是现实很骨感。
还没等下属开始阿谀奉承,他的婢女轻儿姗姗到来,娇容忧愁,秀丽的眉眼都皱巴巴成了一团。
“君主,帝夫马上就到了,但是”
祚释见她吞吞吐吐,不耐烦地催促道:“但是什么?本君都已经准备好了。”
殿内四处挂着红帐,效果甚微的烛火飘零,祚释打了个响指,大殿内又变化了些,他坐的位置旁边多了一张供桌和一把椅子,身后是写着大红喜字的背景版,倒真有了交拜礼的堂室模样。
“但是帝夫他好像身体不适,到现在都没有醒,还请您去接一趟。”
按理说不应该,但考虑到顾浈是个凡人,祚释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他顿时有些愁,顾浈不醒着没法签订灵魂契约,起码要有一丁点的意识才能成,他的原计划打算让轻儿上顾浈的身,让顾浈看着他们完成仪式,没意识上身也没用。
“想办法把他弄醒,不管什么办法。”
顾浈并没有晕,门帘被鬼拉开时,一股腐臭糜烂的花香朝他扑涌而来,差点给他熏吐了。
他紧闭着双眼,再次装晕,感受到几道阴冷的视线在他脸上逡巡,手里紧紧揣着玉佩不动弹。
“砰”的一声,四周大红纸布炸裂,身下的纸扎马像是活了过来,四蹄发力站起,纸马倏然发了疯,扬起上半身朝天嘶叫,顾浈不得不抓紧马僵绳,双腿夹紧马身,眼睛也被迫睁开。
浓雾般的尘埃弥漫在暗无天光的磅礴大殿之前,层楼叠榭的桂殿兰宫上挂满了红色的纸布,亮着微弱光芒的灯笼隐没在其中,上有琉璃瓦镶绿绕砌,下有金辉顶柱被黑红彼岸花包围,眼前的一幕好不壮观,可惜黑雾萦萦不散,雕琢精湛的朱漆宽门大敞,阴风无痕袭来却逐着花浪怒号,只让人觉得压抑沉重。
门的正上方有一块挂着红花的牌匾,龙飞凤舞地写着‘阎罗殿’三个大字。
顾浈觉得走进去不像是要成亲,而是受死。
大殿正门两侧的墙壁开始翻转,磨砂作响,他才注意这里像是古时皇宫般还有两个小门,细小的字写着‘东翼门’和‘西翼门’,如流水般走出一个个打扮俏丽碧秀的粉衣女鬼。
她们低头含笑,双脚悬空没有任何迭荡地飘逸而来,为首的女鬼手中捧着牵巾和红花,后面的抬着冒蓝焰的火盆、握着水汽未散的长弓箭矢,提着光芒幽微的灯笼,全都阴郁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