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落山了,气温开始急剧下降,王礼脚蹬一双黑色的半旧棉靰鞡,身上穿着手工缝制的黑色趟子绒棉衣棉裤,肘部、膝盖、和屁股处的趟子早就磨平了,比周围白了许多。
头上带着一顶快磨光了毛的狗皮帽子,白茬帽子面已经被蹭的黑漆漆的,像抹了锅底灰。
他早已按照刘凤英的吩咐套上了毛驴车,在院子里等着去送‘大驴子’。
王礼把驴缰绳挽在胳膊上,手揣进袖筒里,缩着脖、躬着背,站在那里本能地跺着脚,一是这样能让自己暖和一些,二是迟迟不见‘大驴子’出来,等的有些心焦。
终于,在不知往屋子里了了多少眼之后,‘大驴子’推门走了出来,刘凤英怀里抱着一床被子还有两张羊皮跟随在后面。
紧接着来弟也撵了出来,她不想回去,但一个人留在这个陌生的环境,内心又惴惴不安,对父亲竟然有些恋恋不舍,觉得如果他能留下来再好不过了。
‘大驴子’看出了女儿的心思,安慰道:“别眼生,你婶待人好着呢!保管让你不想家。”
刘凤英也赶紧表现的关怀备至:“快回屋!没等暖和过来又冻透了,婶这就给你弄吃的。”
说着把其中一张羊皮铺在车厢里,叫‘大驴子’坐上去,然后给他围上被子,‘大驴子’看起来有些抗拒,调侃道:“又不是刚出月子,至于这么介在吗?”
刘凤英嘴里说着:“让你咋样就咋样得了,我还没嫌麻烦呢!你倒不乐意了。”
然后把另外一张羊皮盖到了‘大驴子’身前,压住被子的免口,又使劲按了按。
来弟心中一动,觉得刘凤英确实挺心疼父亲的,而小寡妇却从来没这么细致周到过,怪不得父亲愿意往这儿跑。
王礼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直到刘凤英觉的把‘大驴子’围裹的满意了,他才牵着毛驴走向大门口,脸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感一闪而过。
“等一下!”刚走了几步,就被刘凤英喊住了,她这时才发现王礼只穿着棉袄棉裤,见他回头不解的看着自己,埋怨道:
“咋不套上件衣服?你这样不往里钻风吗?跟个杆儿手似的,快去,把裤子套上,再把羊皮袄穿上。
王礼听完,心里有了些许暖意,急惶惶朝屋里走去,跛着的那只脚也比平时利落了不少,终于被媳妇注意到了,她心里还是有自己这个亲汉子的。
……
王礼坐在车耳朵上,赶着毛驴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大驴子’猫在被子里跟着车身不自主地来回晃悠,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王礼本来话就少,这些年总是听命于刘凤英,在家里不敢多言。
又因为媳妇跟‘大驴子’的不正当关系,让他在村里人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见了面,能一句话表达清楚,绝不说第二句,所以近几年变得愈发木讷了。
‘大驴子’倒还算健谈,他是那种不甘寂寞的人。
登堂入室,染指人妻,却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哪怕在榆树林村遇到不太熟悉的人,他都会上赶着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