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他轻步上前,捧住她的脸,吻住了她的唇。
很浅的吻,在彼此的呼吸间辗转,如春花落地,秋叶无声。须臾他松开她,将唇落在她鼻尖,说:“今天的莲生,很美。”
她抿唇笑,眼里有化不开的情意。
外头忽地一阵锣鼓震天,轰鸣的鞭炮声惊醒房内两人。紫衣兴冲冲地进来,道:“小王爷到了,快把盖头蒙上,花轿来了!”
两人回过神来,云舒俯在云翎耳边轻声道:“你放心上轿,我会在后头跟着!”
云翎点头,拜别了父亲云过尽,两个喜娘一左一右搀着她上了轿。
又是一阵喜乐响起,小王爷的迎亲队伍终于将山云霄阁的新子娶走。
迎亲队伍下了山,穿过衡镇,一路高歌凯奏,向京城而去。
那样喧哗掀天的喜乐中,碧衣的身影遥遥伫于绝色坊高阁之上,将一壶冷酒,尽数灌下。
酒意冰凉,咽下去激起割心裂肺般的疼痛。
……
花轿是两天后抵达的京城,没做任何停留,直奔摄政王府。王府内处处张灯结彩,小王爷的婚事排场简直不亚于太子。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摄政王端坐高堂,主位上是盛装出席的皇太后,台下一排文武百官坐满宾列,热闹场面绝对不亚于上朝议政。而小皇帝李明治居然毛遂自荐做了主婚人,一言一行颇具风格。
大殿内羊毛地毯踩上去有云朵般的触感,朱红的穿心莲花蔓宫帘配着合欢结穗子层层拉开,几百盏烛台将殿内照耀得亮如白昼。云翎一身榴红喜服凤冠霞帔站在殿堂正中,小王爷李承序红服金冠,与她一道并肩行礼。
随着一声尖细而清亮的“礼毕”后,云翎不停躬身的腰板终于能挺直,一只手向她伸了过来。
那只手手掌朝上,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完全不同于习武之人的孔武有力,甚至还柔腻白皙的类似女子,但在这喧闹的光影殿堂里,给予她一种无端的心安。
她知道这是礼节之一,她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掌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掌心忽地莫名颤抖一下,旋即用力将她牢牢覆盖,翻掌,握住,带着无比的郑重,似攥住了一捧稀世珍宝。
热火朝天的喜庆中,两人被送入洞房。
小王爷将她送入洞房后,很快又出来,因为外面还有一大摊宾客等着他应酬。
一个时辰后,小王爷应酬完众人,踉踉跄跄回了房。
房内云翎正坐在桌旁吃糕点——她一进洞房就将婆子丫鬟屏退,摘了盖头脱了笨重的喜服。
李承序欢欣地走进去,暖玉般的脸被酒意侵染,一双独一无二的红色瞳眸波光璀璨,然而脚步有些不稳,还没走到床畔,“噗通”摔倒在地。云翎赶紧过去扶他,这才发现他软绵绵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拍拍他的脸道:“怎么醉成这样!”
李承序没有反应,看来是真的酒深了。云翎连拖带扯将他弄上床,替他脱了鞋盖上被子,最后自己抱了床被褥在床脚打地铺。
地铺打好后,云翎还没躺下一会,床上李承序突然翻了个身,嘟囔起来:“口渴……水……”
云翎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李承序,一看他烂醉如泥的样子,只得将茶杯凑近他嘴边喂给他。李承序喝了一杯又要一杯,待得第三杯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紧握着云翎的手,梦呓般道:“小火,我又做梦了是不是?”
云翎没听懂:“做什么梦?”
李承序眯眯眼睛,“我梦见你喂水给我喝,就像那些年一样……我受伤躺在地牢里,动不了了,你偷偷送水给我喝……”他的表情同声音一样恍恍惚惚,“这些年,我老是做那个梦,梦见你喂我水喝,梦见你救我……”
云翎按住他动来动去的手,以免打泼茶杯:“这不是做梦……”
“没做梦吗?”他笑了一声,含糊不清咕哝了几句,又睡去了。云翎便也抱着被子,躺回地铺。
窗外的天空,夜色如墨,圆月如盘,寒星闪烁。
不知不觉过了大半夜,李承序迷迷糊糊转醒,宿醉的大脑还有些晕乎,他口有些渴,欲唤下人进来倒茶,眸光移至房间那侧,倏然凝住。
光影迷离,重重垂下的锦缎宫帘,高脚金丝烛台仍高燃着,红色烛蜡却已然矮了大半截,延下一道道朱红泪痕。那烛台不远的地面,少女抱着被褥,睡的很沉。
李承序自床榻上坐起身,低低唤了一声:“亲亲?”
地铺上的人没有回答,李承序恍然道:“哦,差点忘了,自地陵那一次重伤后,你总是睡的极沉,如今又点了安宁香,多半是打雷都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