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驰瞪了她一眼,心说这悍婆子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又没听她的墙根儿,碍着她什么了,却怕屋里他媳妇儿知道,回头又跟自己别扭,站起来走到槐树下头的木头板凳上坐下,端着大碗滋溜滋溜的喝凉水,喝的津津有味的。
屋里的时潇想一天了,这事儿该怎么跟她爹说,周康是明彰的舅舅,火是他放的,可幕后指使的却是明彰的娘,这一切她刚知道的时候,都受不了,更何况她爹。
她爹这一辈子过的简单,即便家中失火,父女两人相依为命,她爹依旧没学会圆滑处世,让良善简单的爹知道如此可怕的事儿,潇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想了一天的结果是潇潇决定不告诉他爹,但又必须找个理由,毕竟出了这样的事儿,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跟明彰成亲了。
想到此,眼泪止不住滑下来,时家爹伸手擦了擦女儿的眼泪:“囡囡,受什么委屈了,跟爹说说。”
时潇再也忍不住,一下扑在她爹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哭的她爹手忙脚乱的抱着她,一声一声的唤她:“囡囡,爹的囡囡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快别哭了,哭的爹心里头难受。”
时潇抱着她爹哭了一会儿,才从她爹怀里出来,抹了抹眼泪跟她爹道:“我跟明彰不能成亲了,您能不能不问我缘由?”
说着又滚落一串眼泪,时家爹这人虽说不大通世情,却疼闺女,自小就这么一个丫头,能不疼吗,小时候时潇一哭,明明很小的声儿,还隔着两层院子,她爹硬是听见了,慌慌张张的跑进去抱着她哄,睡觉的时候,背着她,长大些,手把手教她念书写字,请了先生教她画画,父女俩感情好的,时潇娘都嫉妒,常跟时潇爹说:“我瞧着你们父女俩过挺好,我倒成了碍事的。”
可见时家爹多疼闺女疼的毫无原则,今儿时潇这一哭,可把时家爹心疼坏了,闺女说什么都应着,他闺女不是刁蛮爱耍小性子丫头, 比谁都懂事儿,既不想成亲,必然是有不能成亲的原因,她不让自己问,自己就不问吧!
想到此,给女儿擦了擦眼泪道:“好,爹不问。”
父女俩正说着,忽听外头咚一声,娟子的声传进来:“叶驰你疯了,没事儿打我们状元郎做什么,这可是我们家的上门姑爷,座上贵客。”
“ 什么上门姑爷狗屁,丧门星还差不多,小爷打的就是他……”说着又是一拳……
☆、第52章
左宏一进门就瞧见娟子叉着腰挡在许明彰前头,不知怎么了;左大少心里忍不住就酸了那么一下子;想都没想,上去把娟子扯到一边儿;娟子还不依;挣了两下道:“你放开我,你抓着我做什么;拉偏手啊。”
一句话把左宏气乐了:“就凭我们叶小爷,对付这么个小白脸,还用我拉偏手,再说;有你什么事儿啊;莫非你也瞧上那小白脸了;哎呦……”左宏话没说完,迎面骨就挨了一脚,蜷着腿在院子里蹦跶了半天。
等他缓过来,时潇已经出来了,见叶驰一拳比一拳狠,明彰却始终没还手,就这么挨着,那张脸青肿不堪都快瞧不出本来模样了。
时潇心里一痛,张开手臂拦在明彰跟前,她要不拦着,咱叶小爷没准打两下出出气就完事了,时潇这一拦,简直就是在小爷心上捅刀子啊,叶驰立马就怒了,脸色黑下来,表情阴郁,眼里直冒寒气,咬着牙道:“到了这会儿你还护着他,你就这么喜欢他,舍不得他,时潇,你真贱。”
怒火冲上来,叶驰口不择言,左宏心里头都叹气了,要说他们叶小爷平常挺机灵的啊,怎么一碰上这丫头就成了个半傻呢,咋就不明白对女人就得哄,就得骗呢,他这一恼骂出这么一句来,前头干的这些都白费了,什么脑子啊。
其实叶驰说完就后悔了,他不想骂时潇,她是他的心尖子,疼都来不及呢,可就是见不得她护着许明彰,一见她护着他,叶驰杀人的心都有。
时潇脸色一白,咬了咬唇道:“我贱不贱是我的事,跟小王爷什么干系,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用不着小王爷插手,我们大杂院是贱地,小王爷这样的贵人还是赶紧走的好,免得污了您的脚,柱子送客。”
“你……”叶驰脸都气红了,拳头握的咯吱咯吱的响,弄的柱子都不敢上前,左宏一瞧形势不好,忙上前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眼瞅亲事就黄了,你着什么急啊,非赶这当口较真儿,犯傻啊,什么事以后再说,今儿咱先回去。”说着硬把叶驰拖出去了。
娟子一看两个祸害走了,担心的瞧了一眼时潇,从她一回来,娟子就知道出大事儿了,即便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只瞧时潇那样儿就知道。
什么时候见过她这样啊,从回来一句话不说,也不吃饭,也不喝水,直勾勾望着桌子上的画轴发呆,就算当初他们父女俩刚来大杂院的时候,都比现在强,这样的时潇,娟子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娟子本来猜着是状元郎在外沾花惹草让潇潇知道了,毕竟潇潇的性子,娟子很清楚,别瞧温温顺顺的,骨子里硬着呢,跟状元郎又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哪里容得下旁人,可男人真难说,反正娟子是不信男人的,尤其许明彰这样功成名就的男人。
即便他自己想洁身自好,可架不住有勾死的鬼,那些脑满肥肠,肚子空空,家里有几个臭钱的,还有女人变着法儿贴上来呢,更何况许明彰少年得志天子宠臣,又生得俊俏端方,不说有个什么九公主都想招他当驸马吗,可见是个招人的。
故此,娟子往这上头想也无可厚非,可也不对,要是许明彰沾花惹草,怎么又掺合上叶驰了呢,不管怎么说,潇潇自己的事,还是必须自己解决,这个谁也帮不上忙。
想到此,跟柱子道:“铺子里接了单大买卖,咱今儿不在家吃了,去回春楼,让你们几个小子好好解解馋,去叫时叔出来,掌柜的前儿就说要跟时叔吃酒呢。”
柱子知意,进去把时家爹拉出来,簇拥着奔回春楼去了,顷刻间,大杂院里只剩下时潇跟明彰。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月光洒下来,一片银白,像雪,潇潇忽然记起来,小时候自己在外婆家住着,明彰也在哪里。
正是年根底下,一早起来就落了雪,不一会儿就落了薄薄的一层,她想起书里说的,用梅枝上的雪烹茶,该是何等风雅,便非要效仿一番,让丫头寻了个青花小瓷罐抱在怀里,穿上斗篷,去小花园那颗梅树上取雪。
到了小花园,果见墙角的梅树开了花,点点红梅映着雪光,幽幽暗香袭来,清冽芬芳,沁人心脾。
潇潇垫着脚尖仍然够不到最下头那截梅枝,就跟丫头两个人挪了一块石头放在下面,她踩了上去,终于够到了。
一手提着瓷罐,一手拿着毛笔把梅花上的雪小心的扫到瓷罐里,她的力气小,瓷罐有些重,脚下一滑,就摔了下去。
潇潇吓的闭上了眼,却没有意料中的疼,而是落进一个暖暖的怀抱,一抬头,就见明彰对她笑:“我说一大早怎么不见你,原到这里淘气来了。”
后来知道潇潇想扫雪煮茶,也没觉得可笑,仰着头瞧了梅枝头半天跟她说:“我抱着你。”
然后他抱着她,扫了大半天的雪,等她娘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人的手脸都冻的通红,当晚她就病了,到了过年才好。
明彰后悔的什么似的,天天来找她,给她带来许多外头的玩意吃食,有桂花糕,还有孙猴子的糖人,明彰拿着让她舔了一口,如今她还记得那甜丝丝的味道。
当时她就想,要是能一辈子跟明彰哥哥在一起多好,那时她八岁,明彰十二,如今她十九,明彰二十三,他们都长大了,再寻不见幼时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