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逛到下半夜,车流渐熄,总觉得红绿灯的变换速度都慢了。沿路摊位的卷帘门放下,露出不知是哪个艺术青年随手画上去的奇怪涂鸦。他们研究了半天那是什么形状,她说是一个长着匹诺曹鼻子的恐龙,他说那不是鼻子,而是恐龙的剑。
她不服:“恐龙的爪子那么短,怎么拿剑?”
“所以它干脆把剑插在鼻子上,脸是它最突出的部位。”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怪不得恐龙鼻孔那么大,原来是被剑插大的。”
这回轮到蒋阎笑得肩膀耸动,月光被揉碎了一地。
他们走到路的尽头,她有点走不动,拉着蒋阎坐上一辆夜行公交。
运气很好的是,这辆公交有一站是花都码头,路线环海。
姜蝶忍不住想,设计这条公交线路的人是会想到半夜有人突发奇想来看海吗?还是说这个人自己很喜欢半夜看海呢。
无论怎么样,一定是个浪漫的人。
空荡荡的公交车,位置任选。姜蝶挑了一个单独的位置坐下。
“我们一前一后坐吧?”
他不解地问:“为什么?”
她眨眼:“这样我们俩就都能看到海啦。”
蒋阎似乎想反驳她什么,但最后不想扫她的兴,话锋一转:“那你挪前面一个位置。”
她现在坐的是单独位置的最后一个。
“你想坐我这里哦?”
姜蝶不明所以地起身,把位置让给他,自己坐到了他的前面。
公交车驶进环海公路,靠近码头的渔港没有灯火。
姜蝶凝视着失去光源照耀的大海,突然发现,原来蓝色在某一刻时刻,和黑色是一样的。
她拉开车窗,试图看得更清晰一些,下半夜的晚风争先恐后地扑进来,带着海盐的湿咸和暖意的水汽,将头发吹成一团。
她刚抬手想把头发扎起来,她的头发先被人抓住了。
蒋阎靠近她的后座,手指抓拢她乱飞的头发,边说:“发绳。”
姜蝶往后递出手腕,那里依旧挂着熟悉的黑色发绳,是最初他买给她的那一根。
蒋阎显然没想到,她居然还在用着这一根发绳。
微怔后,他小心翼翼地取下,笨拙地帮她扎起来,试了好几次才扎成功。
他不承认是自己手艺不行,无赖道:“……这绳子弹性不太好了,该换了。”
“干嘛换,明明这绳子很耐操的。我每天都带在手腕上也没见它开裂。”
“有必要每天带着它吗?”
“这是你送我的啊!”姜蝶理所当然,“你也不是没看到过我房间,丢三落四的,东西一堆。如果绳子离开我一分钟,它就会永久失踪。”
“那我会送你一根新的。”他一顿,“更漂亮的。”
“这根我最喜欢。”姜蝶摸了摸发绳,“它是你送我的第一个东西。”
蒋阎在后头沉默。
姜蝶正想回头,蒋阎的手指从后方伸来,滑进耳廓。她一激灵,还以为他想做什么,结果只是单纯地帮她把没扎进去的碎发一一撩进耳后。
他收回手说:“继续看海吧。”
姜蝶心神不宁地哦了一声,大脑皮层还在回味他的指尖轻蹭过耳垂的发麻,好像远处的海浪拍到的不是岸,而是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