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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部分(第2页)

他愤愤然甩了甩手,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向门口,却见赵国辉站在那里,愣了一愣,叫道:“赵叔…”却是无言的无奈,赵国辉摆了摆手,他在那里停顿了一下,硬是没有回头,就那么地冲下楼去。

赵国辉走进房来,拖了一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道:“嘉嘉,我知道你在这次行动中的付出很多,难免在感情上有些不能适应,可这是每一个做内应的警察都有可能会面临的心理问题,你现在这样,也不足为奇。所以,我看你还是暂时先放假,出去散散心,等过一段时间,也许就会有所好转的…”

她摇了摇头,道:“不,我已经想地很清楚了…我做不到…而靳启华说地对,我根本无法面对我自己,无法面对那警帽上的国徽,我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上,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赵国辉也是默然,沉吟了半晌才道:“嘉嘉,我真的有些失望,你倒底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又是从事特殊的职业,怎么可以因为个人的情感而置工作于不顾…我本来对你是寄予了很大的期望的,想不到…”

要是在以前,她一定会很在意很受打击的,那是她一直珍之又重的,是这些年来她生存的唯一支撑…一定不能让赵国辉失望…

可是今非昔比了,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良久,她才缓缓地道:“叔叔,您知道吗…我一直在等着您说,‘嘉嘉,跟我回家吧,你从今以后不用再害怕了,你也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从五岁起等到现在,已经等了整整十八年了。我来到了这里,认识了靳启华,他是你一手培养出来的,所以在待人处事上是一样的正直传统,我的生活圈子很窄,所以我对于男人的判断只能从你身上来得来,自然认为他是最好的,却没想到他的背景那样深,那样高不可攀。而你却是知道的,你也知道我的身世,我和他之间横着根本不可能逾越的距离…你并非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却就是不说,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我渐渐地无法自拔,看着我只能用另外一种方式获得解脱。为了他,为了你,为了我自己,我愿意去接受那所谓笼罩在正义与职责之下的任务,隐藏了自己,以虚假换来的信任去赢得你们所需要一切。可是被我欺骗的人却说出了要给我一个家的承诺,是你…你们认为十恶不赦的那个人说出来的…我却宁愿相信他是真诚的,他说要给我一个安稳幸福的家,让我不必再担心颠沛流离的惊慌失措的命运,他想要给我那最后的安稳。而我怎么能…怎么能…叔叔,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察,我辜负了你的期望,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对不起…”

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赵国辉紧紧蹙着眉头,仿佛有些受到触动的样子,慢慢地近前来伸出手似要抚上她抖动的肩头,然而停顿了片刻,终究还是垂了下去,走到窗边,淡淡地道:“嘉嘉,我并不是你的父亲…我亦承担不了一个父亲在感情上的重担…就是我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些年来我…我也未能关心她分毫,更不要说是你了…”

她从泪眼中望向那个男人有些落寞的背影,心中惟有惊恐,仿佛有些不能相信赵国辉竟然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就算从前与她保持着适当而疏远的距离,但是言辞上总是和蔼而可亲切,不想这个她想象中父亲似的的人物,也是不得依靠的,硬生生地要把她向外推。她隐隐有一种感觉,赵国辉是生气了,而且并不仅仅是因为她袒护林韦辰的事情,那么…究竟是什么呢?

她带着这个疑问回到了省城,递交了辞职报告。按当初出国留学的约定,还应当交纳一定的违约金,数额虽然不大,可对于她来说还是很头疼的。可倒底还是不能拖延的,她当然是倾其所有,换得了自由之身,可是心理的负担却没有减轻,反而一天天地加剧了。

总也睡不沉,在昏昏沉沉之中,仿佛在那无边的黑暗里总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渐渐地逼近,不待她反应过来,就一下子掐住她的咽喉,然后就是“砰”地一声巨响,火光冲天,那人却不见了,四面八方都是火,只有她陷在火海的中央。惊醒过来,背心上一片冷汗,窗子突然上腾空升起绚丽的火焰,伴随着那“辟辟啪啪”的爆竹声,声震天地。想一想,其实已经是春节了。

她一个人,是不是春节,其实都是无所谓的,想不到今年,赵国辉连电话都懒得打了。

最近,她时时想起赵国辉说起“嘉嘉,我不是你的父亲”的话,还是椎心刺骨的痛楚,比她知道靳启华结婚的消息时还要难受。她心中渴望的父爱,原来只是长久以来自己想象的一个幻影,赵国辉将她抚养长大却始终与她保持着淡漠的距离,也许是有些恨着她的…这个念头猛然闪现出来,也吓了她一跳,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想地对不对,赵国辉到现在还留存了母亲的照片,可见还是爱着的,可按赵国辉的说法,母亲却是和别人生下了她,那么这个别人,究竟是谁呢?是不是赵国辉认识的人呢?赵国辉恨那个人夺走了母亲,所以…才连带着也恨上了和那个人有血缘之亲的她?但因为母亲,又不得不将她养大?

也许都是她的猜测,因为人在极度软弱的时刻,总是会胡思乱想,并且可以找出千万条依据来证实这个胡思乱想,在牛角尖里转弯是很困难的,而她只有一个人,更是难上加难。

春节休假结束后,她回单位去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正巧遇见了来省厅报送材料的王小帅。省厅接收材料的同志被叫去参加一个临时会议,两个人便在走廊的休息区简单地聊了两句。

王小帅也许并不知道内情,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半点没有将她当作“逃兵”的蔑视,只是无意中说道:“林韦辰已经放了,超过了四十八小时没有确凿的证据只得放了…真的是便宜这小子了,拽地…简直使我这样好脾气的人,也想打人…”

她想大概也是这个结果,便笑了笑,倒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王小帅一见她这个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为了掩饰那突然空下来的寂静,又道:“你知不知道于胜军的事情?”她茫然地摇了摇头,王小帅也不知是感慨还是愤慨地道:“这坏人有坏报的老话也不是白说的…这家伙后来被转到了看守所里,竟同牢的人打架,伤地不轻被送进了医院…没想到竟是事安排好的,里应外合地想跑路…被发现了,因为拒捕,被当场击毙了…我们还有一个同志也受了重伤…这不,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省厅才要把材料都报上来…”

于胜军死了?!

她还是有点触动的,生命其实非常脆弱,即使野心勃勃地谋得了权力与财富,但是为此负上生命的代价,就似乎太不值得了。

天突然又冷了起来,强劲的北风在灰暗的天空下盘旋着,吹到一旁柳树上刚刚冒出来的鹅黄色的新芽,摇摇欲坠,命悬一线。从省厅出来,她一个人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其实本来应当坐公车的,回家还有四五站的路程,可是过了一个公交站点又一个,她却好象有些置若罔顾的意思,只那么漫无目的地走下去,脑袋里乱哄哄的,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也没感觉到冷。云头压地越来越低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种恐怖的黑暗之中。

于胜军曾经说起,也许有一天突然在街头有一辆车经过,“轰”地一下,一切就都解决了。她下意识地从恍惚中向这个世界打量了一下,偶尔经过的人和车,都是匆匆的,惟独她匀速前行着,突然想起一个词,“孤魂野鬼”,自己倒无声地笑了起来,只是无奈与凄凉。

小区附近又开了一间婚庆礼仪服务公司,正在进行大刀阔斧的装饰,旗旌招展,花团锦簇,高保真音箱里锣鼓喧天,好象是什么“今儿真高兴…今儿真高兴…”在冬天的荒芜里这样一番热闹,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站在街对面看了一会儿,刚想要离开,突然有一辆面包车街边停住,只不过是电光石火的瞬间,有人从身后探上手来捂住了她的嘴,她还不及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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