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为了安抚玲珑,老太爷故意给儿孙去了一封信,训诫了儿孙的刚直无趣,女儿妹妹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怎么能不说几句想念牵挂的话呢。
玲珑看了一眼信里的内容,心里很满意,不动声色的给顾老太爷的袜子上绣了两大丛绿竹。
顾老太爷:……好看是好看,但穿着太硌脚了。
硌就硌吧,总比天天给他拉着一张黑脸好看。
回头和大儿说话的时候,再次叮嘱大儿,务必给玲珑找个敦厚些的人家,不必一定是官家。顾大伯一脸不解,之前不是还说要找家得力的官员家么?怎么突然又变了?
顾老太爷又不好给儿子说孙女的小性儿,只说是顾父交待过的。
顾大伯了然,他们兄弟的性子其实不像,他想的多是家族兴盛,功利性很足,于儿女情长上并不太上心。但弟弟不一样,他的性子更像个真正的文人,性情宽厚,对长辈妻儿都很温情,功利性也不足。
自家兄弟对女儿多上几分心也很正常。
但顾大伯找顾祖父并不是为了侄女的事,而是为了女儿的亲事。
顾家与京里来的钱粮转运使结了亲。
顾大伯与那位转运使一见如故,又觉性情相投,相见恨晚,一起供了两个月的事,事成之后,衙里一众同僚共同吃&ldo;功成酒&rdo;,酒过三巡,众人正酣之时,两个将要分别的男人一时按纳不住离别情绪,流着泪的交换了信物,要结为儿女亲家。
庚贴都换了。
一同交换的还有顾大伯贴身的腰带,但这个事,就不必让人知晓了。
反正二娘子的亲事有着落了,对方还是三品官家的嫡三子,听说已经考中秀才了。
当然顾大伯看中的不是那个小小的秀才公,而是他那户部钱粮转运史的爹,那可是真正的实缺,还是个肥缺,做的好很容易晋升,再晋升,就要做侍郎了。
做了侍郎,就已经列入了天子近臣行列,对如今的顾府来说,那就是真真切切的高攀。
顾大伯不必说很高兴,大伯母也觉满意,她娘家如今也才是三品在列,低嫁到了顾家很是低了其他姐妹一头,如今女儿又要入三品官家门,似将她之前一腔郁郁之情都扫净了。
然后就忙着整理女儿的嫁妆,顺便等待对方派人来走礼了。冀中离上京并不远,也就几日的路程,转运史回去后,应该会派人过来过礼。因路途太远,邹氏只备了四礼的回礼,最后两礼,准备在婚礼之时一并行了,省的两方来回的奔波。
这本是家里的好事,偏偏遇着不省心的三娘子被四娘子挑唆了几句,就与邹氏闹了一场,气的邹氏心肝疼。
原也是财物惹的祸。
二娘子要高嫁,邹氏为了让二娘子去婆家不被看清,就将嫁妆定了三十二抬,压箱底银子三千两。顾大伯就算会做官,夏秋收粮税时能得火耗收入,但他行事也不敢太过嚣张,得了耗收,上要孝敬,下要分摊,要手的银钱也就很有数了。再加上家里人口多,儿子都要读书,女儿还得娇养,再加四时礼节开支,顾家的财物也就是略为丰厚,远称不上富贵之家。三千两的现银,几乎是邹氏能拿出来的全部存银了。
家里的财物只紧着二娘子一个用,剩下些末枝细节才分给其他小娘子……较受顾大伯宠爱的季姨娘,就是四娘子亲娘,怎么肯接受这样的分配?
她的底气在哪里?在两个儿子身上,邹氏生的两个嫡子不如她生的两个儿子聪慧,且顾大伯已经很慎重的在培养她的大儿了,将来光耀顾家门楣的重任说不准就得落在她儿子身上,这就是她的底气所在。
二娘子高嫁她也高兴,但邹氏要是折全家财物给二娘子做嫁,她是决对不同意的。四娘子眼看着也要说亲了,为了她两个儿子的体面,顾家也不会将四娘子嫁到低门去,至少也得和家里来的那位一般。女儿家能在婆家立住足的依侍是什么?一是家里兄弟出息,二就是女子嫁妆的多寡。如今家里东西全揽了给二娘子,接下来还有个三娘子,那轮到她的四娘子有什么?总不能虚虚的抬个几抬撑门面吧?
季姨娘于是细细的给四娘子讲了这个后果,她不是要搅了二娘子的亲事,只想逼着邹氏订下庶女们将来的嫁妆数额及压箱底银子。
这事季姨娘和四娘子都不好去直接闹,于是将主意打到了心直口快的三娘子身上。
二娘子的亲事一成,邹氏和老太太说给二娘子压箱底三千两银子时,玲珑就觉着要坏事儿,为了不被搅和到这一家子的疙瘩事里面,她干脆每日就窝在老太太这里,给徽南的家人缝秋衣。
果然,没几日,就听三娘子去跟邹氏闹,说邹氏只偏心二娘子一个人,什么好的都留给二娘子,自己只配得二娘子用剩的,都是一家子姐妹,为什么非要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大娘子二娘子都是上等人,别的姐妹都是下等样人……
邹氏气的呀!
难道她愿意分么?一个娘胎出来的三姐妹,大娘子二娘子都很知礼,偏她怎么说都不受教,心思又浅,别人一唆她就上当,使起性子来也是不管不顾的,只管自己痛快,压根儿想不到痛快之后的结果……嫡嫡亲的姐姐的好事,你不上心就罢了,偏听了隔肠子爬出来的姐妹的排唆几句就来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