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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2页)

先是一年杏熟季节,来了一帮穿着杏黄色衣服的兵。他们将村里一茬精壮年全都带走了,老百姓叫“抓夫”。茂生爹当然也在其内,撇下了孤苦伶仃的茂生娘和十二岁的茂生、八岁的茂响,以及六间宽敞的房屋。他这一去,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从此杳无音讯了。作为长子的茂生咬紧牙关,以自己稚嫩的肩膀,与茂生娘一起苦苦支撑起了这个行将破碎的庭院。之后,又来了土改工作组,说是解放了,把所有山林田地都重新进行了分配,并依各家各户的财产状况,划分了家庭成份。茂生家当之无愧地被划到了富农类。再之后,便是无数次地人为运动。头戴高帽胸挂批斗牌子的茂生娘,也无数次地在杏林院落间穿梭个不停。

一次次地刺激,使杏花村疯狂了,更使杏花村人疯狂了。人们都不容置疑地说,茂生爹的话应验哩,真真地应验了呀。

就在茂生娘呼天不应喊地不灵即将绝望的时候,一股巨大悲哀,伴随着惊人福气,双双降临到茂生家的门庭。茂生那一去无音信的爹,如天降仙爷般地有了音信。他死了,准确地说是牺牲了。他先被抓到**当差,后又随军起义,当上了解放军,并干上了营长,在抗美援朝中壮烈牺牲了。他当然成了烈士,茂生娘也当然成了军烈属。

鉴于茂生爹的功绩,上面重新为茂生家划分了成份,列到下中农类,并给了一个去南京的招工指标。茂生娘在喜一阵哭一阵,哭一阵喜一阵,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后,开始细细盘算着这个招工指标怎样使用才能令自己可心可意。到底是给茂生好呐,还是给茂响的好。

在茂生的记忆里,茂生娘永远偏向着茂响。或许是茂生娘觉得茂响刚出生时就遭遇了遗弃,全是自己的过错,就格外地疼爱他。在她与茂生吃苦受累,甚至快要绝望的时候,仍不让茂响下地干活,以至养成了他好吃懒做争强逞能的脾性,就此铸成了茂响坎坷的一生。这是后话。

当时,为那个招工指标,茂生和茂响弟兄俩争得不可开胶。独霸惯了的茂响当仁不让,茂生也是铁了心地想到大城市里去逛逛。茂生是家中长子,自然得到了家族人的支持。茂响则是茂生娘的心头肉,她当然一心想叫茂响去。直到现在,茂生仍深感不平。自己对这个家出尽了牛马力,却始终没有得到娘的认可。

鉴于茂生的决心和家族村人的舆论压力,迫使茂生娘理直气壮地找到公社,又跑到了县里,终于多争到了一个招工指标。于是,在村人妒嫉的目光中,茂生一家人举家搬迁到南京,进了工厂,成了一户正正经经的工人阶级家庭。过了几年,一位高中文化的城市姑娘走进茂生家,与茂生成了亲。她就是木琴。

往事如风(3)

按一般人推测,茂生家至此应该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了,事实又恰恰相反。木琴的到来,才真正在茂生家掀起了大的波澜,并一直波及到杏花村,致使杏林震荡,以至杏花村人那颗脆弱的心脏也随之怦然迸碎了。这一切巨变,皆由木琴引起的。

初时,南京的家还算平安无事。茂响养就的好动性格,什么都想干,却什么也干不成。一年多的时间,他就调换了三个工种,且干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情况一次比一次糟。到了最后,没人愿意要他,只得自己赋闲在家。应该说,茂响应是南京城里较早一批待业青年。茂生娘一直没有事情可做,只是在家吃闲饭。这样,一家四口的所有费用全由茂生和木琴俩人每月几十块钱的工资来支付。一年之后,京儿又来到这个家里争饭吃,日子便愈显窘迫。

如是这样,日子也能凑合着过。要命的是,茂生娘对茂响的偏爱已到了令人无法容忍的程度。好衣要济他穿,他和娘吃饭要开小灶,而每日累死累活的茂生两口子及尚在襁褓中的京儿只能自己动手吃大锅饭。茂响也已到了娶妻成家的关键年龄,成了茂生娘时刻牵肠挂肚的心病。推而广之,就列入了全家人重要议事日程。

茂生娘逼迫茂生两口子四处网罗目标,几乎一星期便叫茂响相一次对象,却没有一次成功的。没有谁能看上茂响这样的懒散之人。茂生娘终日埋怨茂生两口子办事不尽力,就想以撒泼的手段催促茂生和木琴加快给茂响介绍对象的进程。于是,每日搜肠刮肚地想出些新鲜点子来闹腾。慢慢地,闹的范围渐渐扩大到四周邻居,程度也逐步升级。她四处谩骂茂生、木琴的不孝,对兄弟的不关心。甚至几次闹到茂生的单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数落茂生、木琴对自己和茂响惨无人道地虐待。以至,工厂几次给茂生行政记过处分。

这时的茂响也积极与娘配合,或以绝食,或以砸锅摔碗相威胁。最后,他竟把一肚子怨气撒在刚刚几岁的京儿身上。或是让他在泥里水里摸爬滚打,或是在圆滚的小屁股上偷偷掐上一把,让他不歇劲儿地长哭,弄得家里哭声不断,四周邻居怨声载道。

到了这个份儿上,日子便无法过下去。茂生哭着对木琴道,这日子没法过哩,咱俩离婚吧。你再找个好主儿,我和京儿回老家讨日月去。

木琴捶打着茂生肩膀道,我看中的是你,不是你家。你走,我也跟你到山旮旯里去。

就这样,在一九七零年的春天,茂生带着木琴、京儿和钟儿一家四口被迫离开了南京城,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里——杏花村。

当时,钟儿只是几个月大的胎儿,被搁置在木琴肚子里,没有看到举家归迁时其场景的凄切。其时,正是杏花村杏花盛开香气袭人的季节。

我的叙述,始于杏林,又将止于这片杏林。

疯狂的杏林1)

据茂生讲,七〇年的杏花村与三七年时相比,没有多大变化,依旧是杏林茂密,漫山遍野的杏花迎风怒放。杏花村人依旧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山里人家生活。几千亩山薄地以其微薄地收入,紧张地应付着上千口子人略显饥饿的肠胃。

说的时候,语气淡淡,神情淡淡。淡淡若村前池塘内那泓盈盈的碧水,平静若镜,无波无澜。其实,他有意隐瞒了一个重要事实。那就是,在回村的一段日子里,他的某些行为举止发生了很大变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令木琴惊诧万分,又欣喜万分。

这种变化,早在他离开南京时的回归途中,就已显露出些许端倪。原本不太爱说话的茂生,竟然喜欢唠叨起来,像个农村主妇,喋喋不休地对木琴讲述着自己小时候的种种趣事劣迹,以及杏花村无处不在的美景妙处。举止殷勤,神情间堆满了谄媚讨好之嫌。随着回家路程的逐步缩短,这种变化愈加明显,以至烦腻到了让木琴厌恶的地步。

木琴的肚子明显地鼓凸着,行动上多有不便。腹中的钟儿时常伸胳膊踢腿地活动,她就一直把手放在腹部上,不时地揉摸几下。与茂生愈来愈亢奋了的情绪相反,她的心绪越来越低落,话也越来越少。即便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也仅是用一个字或词来代替。

在县城下了火车,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一下县城的模样,她就被茂生一阵风地拽到了汽车站,迷迷糊糊地坐上一辆发动机爆响整个车身也随之“哐哐”乱响的公共汽车。汽车在一路尘土飞扬地颠簸了个把小时后,把茂生一家人扔在了北山公社驻地的镇子上,又起身爆响着,向下一个车站尘土飞扬地驶去。

木琴被汽车颠簸得浑身像要散了架,两条腿麻木得站不身起来。她想歇歇脚再走。茂生眨着放光的眼睛催道,咱得快走,还有十多里山路呢。要不,就得窝屈在山里过夜咧。

木琴被茂生的话吓住了。她想,山里可怎么过,要是有什么野兽来了,别说京儿人小跑不了,自己也得先被野兽吃了。她急忙忙地挣扎起拙笨的身子,牵着京儿的手,跟随着茂生,向着镇子东面的大山里赶去,连镇子上有几条街几条巷子都没有看清。直到第二年春上,刚当上村妇女主任的木琴第一次参加公社召开的工作会议时,才第一次重新认识了这个拥有一条大街三条巷子的小镇。

进山的路狭窄崎岖,且凸凹不平。随着山势抬升,如登楼梯般弯弯曲曲地向上升去,或隠或现地掩没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谷里。

山上已是一片嫩嫩的绿色,有尖尖的芽瓣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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