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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里蒂。”马普尔小姐喃喃道。
伊丽莎白·玛格丽特·坦普尔前一晚去世了。死得很平静。马普尔小姐再次坐在铺满褪了色的印花棉布的旧园客厅里,把别人预订的、这几天一直赶工编织的粉红色儿童上衣放在一旁,转而拿钩针钩起一条紫红色的围巾。维多利亚早期的婉约性格让马普尔小姐在面对惨剧时表现出合适的半丧期气息。
第二天进行了尸检。教区牧师来了,同意一旦准备妥当,就举行一个简单的追悼会。丧事承办人穿着合适的衣服,带着适度悲伤的表情,承担起联络警方的任务。尸检从第二天上午十一点钟开始,旅行团的成员同意接受讯问。还有几个人选择留下来,以便去教堂做礼拜。
格林太太来到金猪旅馆,催促马普尔小姐回“旧园”,直到旅程重新开始。
“这样您能避开那些记者。”
马普尔小姐热情地对三姐妹表示感谢,并接受了邀请。
旅程将在追悼会结束后重新开始。汽车会先开往三十五英里之外的南贝德斯顿,那儿有一家高级旅馆,也是原定的休息处。之后,旅行计划照常进行。
然而,就像马普尔小姐所想的那样,有几个人想退出回家,或者不跟团了,转而去其他地方。不管哪种决定都有充分的理由。离开一次可能会成为痛苦回忆的旅行,或者继续游览观光,反正费用已经付过了,不过是被一次悲惨的意外事件打断了,这种意外在任何一次旅行中都有可能发生。马普尔小姐认为,一切都要看尸检的结果。
跟三位女主人闲聊过一阵后,马普尔小姐又专心致志地钩起紫红色围巾来,并思索着接下来的调查。就这样,她手上忙着,嘴里吐出一个词:“维里蒂。”就像把一颗小石子扔进小溪,仅仅是为了观察结果——假如有的话。这对她的女主人们意味着什么吗?也许有也许没有。另外,今晚回旅馆和旅伴们用餐的时候她也想试试。她想,这差不多是伊丽莎白·坦普尔临死前说的最后一个词,因此,马普尔小姐心想(她的手指仍然忙活着,因为她不需要看手上的针织物,她可以在织毛线的同时看一本书或者和别人聊天,尽管风湿病让她的手指有点弯曲,但仍然可以准确地进行这项活动)……维里蒂。
就像把一颗石头扔进水里,激起水花,漾开涟漪;或者什么也没有。无论如何,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反应。虽然她此时面无表情,但多年来她已练就一双锐利的眼睛,它们透过镜片注意着那三个人。在圣玛丽米德,当她想要获得一些有趣的消息或八卦新闻时,就会在教堂、妈妈会或其他公共场所观察她的邻居们。
格林太太放下了手中的书,略显吃惊地看着马普尔小姐。惊讶,似乎是因为马普尔小姐说出了一个特殊的词,但不是因为听到它而感到吃惊。
克洛蒂尔德的反应有所不同。她抬起头,身体前倾。她没有看马普尔小姐,而是望着窗户的方向,拳头紧紧地攥着,非常冷静。虽然马普尔小姐的头微微低着,好像没在看什么,实际上却注意到她眼含泪水。克洛蒂尔德静静地坐在那儿,任凭泪水滑落脸颊,没掏出手帕,默不作声。马普尔小姐觉得她周身透着一股悲伤的气息。
安西娅的反应又不一样。迅速、兴奋,几近愉悦。
“维里蒂?您说的是维里蒂?您认识她?我没听清,您说的是维里蒂·亨特吗?”
拉维妮娅·格林说:“那是一个教名吗?”
“我从来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马普尔小姐说,“但它确实是一个教名。是的,很不常见,我想。维里蒂。”她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她故意让紫红色的毛线球掉了下来,略带抱歉和窘迫地看了看四周,就像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但是不确定为什么。
“我——非常抱歉。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那是因为……”
“不,当然没有,”格林太太说,“只是——我们知道这么一个名字,这个名字跟我们——有关。”
“我只是想起来了,”马普尔小姐仍略带歉意地说,“因为,您知道,可怜的坦普尔小姐说出了这个名字。跟您说吧,我昨天下午去见过她,旺斯特德教授带我过去的,他似乎认为我能……能——我不知道这么说是否合适——用某种方式唤醒她,她处在昏迷之中。虽然我算不上是她的朋友,但在旅行中我们说过话,经常坐在一起。您知道,我们相处了一些日子,也聊过。旺斯特德教授也许认为我能帮上忙。但恐怕我没什么用。我只是坐在那儿,等着,然后她说了一两句话,但什么意义也没有。最后,就在我要走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看着我——我不知道她是否错把我当成别人了——说出了那个词:维里蒂。维里蒂!当然,它刻在了我的心里,尤其是昨天晚上她去世了。她心里一定想着某个人或某件事,当然了,这个词有可能是指——呃,当然,是指真相。那就是维里蒂的意思,对吗?”
她从克洛蒂尔德看向拉维妮娅,又从拉维妮娅看向安西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