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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贾珍日上三竿才起床的,昨夜跟儿子秉烛长谈,到情深处忍不住抱头痛哭。没料到儿子这般出息,竟然主动要求请个先生来家念书,又说了那么多正经的话,一时喜从天降。贾珍虽然天天沾花惹草,靠祖宗荫庇过日子,但见儿子跟着他寻花问柳的,虽是发了狠的管教,但不见成效,心里也是急的,后来日渐大了,管不了了,索性父子两个破罐子破摔起来。今日一听儿子大有浪子回头之念,心里满意得不得了,一面称赞,另一面却也打听儿子如何这般悟了。贾蓉半吐半露,只说母亲昨日叫过去教训了半日,儿子才知道虚度光阴愧对祖宗云云。他成日出门见人家结交的世家子弟,只因为自己家是降爵袭位,跟别人就矮了一头,再看自己长这般大,同行的诸位都是伶伶俐俐,而自己身上半点功名也无,深觉丢人。既然母亲提起监生名额,定也是有了门路能求得,自己再不发奋,真是死了都没脸见列祖列宗了。

却说贾珍听得贾蓉一席话,深觉得妻子贤惠知礼,原先虽说是为了避嫌才不管不问的,现今看来还是该尽母亲之责,心里喜悦不已。起了身正赶上午饭时候,再想着昨日委屈了她,就忙往馨澜院去。

路上正走着,不妨忽的窜出管家来升,也不等大爷开口,就噼里啪啦说了好多话,早起大奶奶就令了金三喜家的带了几个强壮婆子去绑了文姨娘,然后当即让牙婆带走,收了十两银子,接着吃了早饭又喊了佩姨娘和偕姨娘,叽叽咕咕说了半日话,听说把卖身契赏了,给了几两银子打发走了。文姨娘走的时候,除了身上的小衣儿连鞋子都没让穿着,剩下的两位姨娘倒是准包了包袱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这就是一篇爽文哇哈哈哈【滚粗!

正文 第17章 处置刁奴

贾珍听了来升一番话,当即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昨日去馨澜院胡乱发火,已经矮了半截,又答应了妻子,后院以后都有她来管,说了什么话也不能驳,这会子自己反倒因为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妾去跟妻子打擂台,他也是大家公子出身,怎肯低着身价做这等丢脸之事。况且,佩凤、偕鸾两个是尤氏陪嫁丫头,也是早些年爬摸上的,如今瞧着也是年老色衰,留在后院养着而已,心里却是早就不待见了,走了也没什么。只有这个文花是新近得手的,但因为性子骄纵,初时因了年轻貌美还有些兴致,日子久了见她成日的任性焦躁,架桥拨火,实在也腻歪了。如此也罢,后院里虽少了几个莺莺燕燕,但大奶奶向来贤惠,出去看见合适的再买些回来就是了,多大点的事。

来升鼓足了勇气说了半日,见珍大爷没半点表示,心里当下虚了半截。他因为自己老婆被大奶奶两句话给架空,家里也失了以往的进项,原先车水马龙送银子送东西,如今门可罗雀,等闲人都不爱沾着。再看金三喜那个老砍头平常闷声不响的,倒有心眼指使着婆娘攀上大奶奶,如今那般风光体面,来升不由越想越气,因此咬咬牙,豁上了几辈子的老脸来找大爷,自以为拿着了七寸,没料到一拳打到软棉花上,贾珍竟毫不在意。

“你只管去忙正事,后院子的事由你女人张罗,去吧。”贾珍也知道来升之意,心里厌恶他背后搬弄是非,还想借着自己的手整大奶奶,如此劣仆,实在是小人。但因为是侍候过祖宗的人,也不好弄得太没脸,要撵也是以后的事,脸上却十分冷淡起来。来升知道反惹了主子不高兴,知趣,忙一溜烟的走了。

贾珍迈进馨澜院的时候,正赶上开午饭,尤潇潇见他进来,急忙忙吩咐去添两道菜,又当着他的面,亲自拣了笋尖兔肉与冰糖糯米藕两样菜小心装了食盒,让果儿送给蓉哥儿去。贾珍心里舒服,坐下来,先就着她的手吃了一筷子八宝鸭,然后笑道:“这小厨房的味道越发的好了。”尤潇潇娇嗔望了他一眼,又拿着白瓷碗为他舀了热腾腾的桂花粥,再亲手添了筷子,说道:“大爷来的巧,倒是应该早打发人过来说一声,也好早备了饭。”贾珍便道:“原本要人过来的,来升找我说了一席话,就混忘了。”说完,盯着尤潇潇看。

尤潇潇早有耳报神,知道来升听了老婆教唆专门去打小报告,截了大爷说半日话,当下心里冷笑,面上却是淡定:“大爷,先随便吃些,银蝶,快拿注子烫惠泉酒来。”贾珍见她不提这话,吃了两口菜,自己倒压不住,索性问道:“我听着文花几个被你撵出去了?”尤潇潇早知道他要问,只轻描淡写道:“这样不守规矩的姨娘,没大没小,留着也是祸害,撵出去倒干净。”说完,又向贾珍笑道:“大爷可是心疼了?罢了罢了,横竖府里还有其他妹妹,即便家里的厌烦了,出去再寻就是了,哪里找不出好人来?”贾珍听她这样说,便笑道:“果真你是个贤惠的。”说着,又谈起昨夜贾蓉说进学的事,商议着去打听请一位好先生来家。

论起先生,尤潇潇一个内宅妇人,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但一想贾珍平素交游的狐朋狗友为多,抽冷子找好先生也没头绪,心里不免也发愁,想若是林如海身体若痊愈了,他在京城人脉多,倒可以讨教一二。这事专交给贾珍办,尤潇潇是不放心的,况且世间专有一种欺世盗名的伪学究,虽自己没读过几本书,学问不足,却是好在高门大户游窜,跟贾政手底下那些个清客一样的,什么单聘仁(善骗人)、詹光(沾光)之流,都是靠着阿谀奉承,讨了达官贵人喜欢,做几首浓词艳句,赢得些虚名,更有一些中等人家不知内情,跟着起哄,高价请回去,反误了自己子弟。

尤潇潇想了想便道:“这事且急不得,反正四书五经尽有,蓉儿可以先读……”这边儿贾珍犹豫了一下,道:“说起来西府里王舅老爷也是个能耐的,只是一向跟咱们不走动,若是托了二太太……”尤潇潇未听完,就打断道:“西府里宝玉也只是在家塾里混呢,当时珠大爷在,也没听着王家做了什么啊,大爷你想想,王子腾那还是他亲舅舅,也不管不问的,还能给我们伸手?依我的话,别去碰这个钉子,况且二太太也没空搭理我们呢。”贾珍却道:“二太太待咱们也不薄了,前阵子你病了,蓉哥儿媳妇的事还不是二太太发了话让凤妹妹帮忙张罗的么,都是一家子亲戚,这等事求上门,都是一个族里头的……”

尤潇潇听他说话糊涂,便叫欢颜:“你去把蓉哥儿媳妇那几日的账本子拿来给你家大爷细看。”欢颜应了一声,忙拿过来递来。贾珍不解,放下筷子来,翻着本子,越瞧脸色就越难看,尤潇潇还在旁边煽风点火:“俗话说了,没家亲引不出外贼,来升大管家跟着凤二奶奶一手遮天,横着把咱们当冤大头宰了!”贾珍道:“这都是真的?”尤潇潇见他气极反而不信,才冷冷笑道:“我是什么人,凤丫头又是什么人,大爷说的,都是一家子骨肉,我平白无故倒是爱冤枉她!你看仔细了这都是一笔一笔记得清楚,真以为咱们没个在外头的人了,我派了小厮去外头一样一样核了,连套帐帷子还要扣一钱银子,这都是想钱想疯了!还有蓉哥儿媳妇那棺材,你听着薛大傻子说的话,几千两都没处买去,棺材铺里谁不知道那诀窍,拿着杨树板子浸几日桐花水,再晒干了,可不就是那么香喷喷的,你再拿杉木板子敲一敲,准保比这个响儿还好听呢!你还给他一千两银子,薛大傻子家的当铺子半年不用开张了!”

贾珍气得手发抖,尤潇潇又道:“你还特意拿了金葫芦给她,指不定在家里如何笑你呢,告诉你,我去西府早瞅见了,那葫芦已经摆在二太太屋里了,她们姑侄两个才是至亲骨肉,把持着西府啃干净了肉,连带咱们东府也要嗦嗦骨头!”贾珍放了账本子,咬牙不语,隔了半日,才说道:“你说的是,西府里的人咱们插手不着,处置几个不忠的奴才谁也管不了!既然几辈子的老脸都不要,我便成全了罢!”

正文 第18章 贾珍教子

且不说贾珍如何雷霆万钧发落了来升等一干恶仆;也不细述尤潇潇趁势将素来不听话的刁奴一并打发出去;并借机在各处安插了心腹;只说自此宁国府上下始知道大奶奶威武;再也不敢横生是非。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凤姐儿这日接了贾琏的加急密信,忙指了一事回屋去。偷偷叫了彩明来念,没听两句,却被炸地站起来。贾琏去扬州送林黛玉,醉翁之意不在酒。林姑老爷来信说病重,老太太那里也过了明路,千叮咛万嘱咐定要怎么送了黛玉去的,也要怎么带着回来,其中意味不言自明,即是默许着贾琏去收拢着林家财产并将贾敏当日的嫁妆一发带回。若不是凤姐儿在二房里当着管家的差儿,这块肥肉也落不到贾琏嘴里。临出发前,夫妻二人便商议过,林姑老爷任了多年盐政,家里必是豪富的,大银子不敢抹,若有些小钱不妨拿回来算个辛苦费,养自己小家。如今,谁料想东府里能千里迢迢送了一个绝世名医过去,三下五除二,吃药调理了半个月,竟是枯木又逢春了!

贾琏在信里还隐隐约约提及林姑老爷貌似不想让黛玉再回京来,他却是为了老太太的话好说歹说才劝动了林姑老爷,最后方答应了。因为林姑老爷身体逐步恢复,估摸着春末时分,他便能要带黛玉回京云云。凤姐儿打发了彩明下去,坐在屋子里暗自思忖,既然林姑老爷还活着,那么其他事不必再提,至于老太太跟太太那里,她也没必要去告诉,只装不知道。反正到时候林姑老爷自有信来。于是想着,就把贾琏的信烧了,吩咐小丫头拿出去倒灰。

晚间同着平儿拥炉夜话,因是心腹,便不瞒她,最后才道:“我寻思着一日,怎么也不料想东府里能给林姑老爷送大夫过去?这横着是插手咱们府里的事,你二爷还说林姑老爷想着不让林姑娘回来的事,原本放在咱们这里养着好好的,莫不是东府派了人说了什么?”平儿听了,知道她疑心东府教唆,但她是旁观者清,很不以为然,平素府里的人如何待黛玉的,她心里比当主子的几个都清楚,也不能怪旁人教唆,府里头风传的那些话儿如此不受听,林黛玉好歹也是大家子里出的姑娘,这么受糟践,又不傻,还能不跟当爹的说点心里话。凤姐儿又道:“太太虽不怎么待见林姑娘,但都是因了林姑妈的缘故,听咱家太太说,原先两个人好不对付,太太一回家就要跟着老太太哭诉小姑子欺负人。如今老太太接了外孙女来家,又偏偏安排着宝玉跟她随着自己住,不就是想凑成好事一双么?太太再别扭也拗不过老太太去——”平儿听她这话说得万分糊涂,不由劝道:“我的奶奶!老太太是老天拨地多大岁数的人了,依着现在这形势,府里迟早是要给二房的,早劝过你多少遍,在这房里使碎了心也没人念你的好儿,将来迟早要回大房里去,什么林姑娘宝姑娘跟咱们家又有什么关系!凡事都有老太太与太太操心……”凤姐儿见她急了,便笑道:“好你个作死的小蹄子,好心好意跟你商量起体己话,倒是拿捏起来了?谁说林姑娘宝姑娘跟着我没干系的?老太太最疼宝玉,这份家私迟早是二房的,但你瞧着你林姑娘的样子,倒是能当家理事的?心里明白,也不过是个美人灯,风吹吹就坏了……”平儿听着她心里打的这个算盘,也不好再劝,只说道:“那都是将来的事,做不准……奶奶现今该着急怀个哥儿才是……”凤姐儿听了这话,当即就要落泪,叹道:“你说的倒是简单,哪里能那么容易……”平儿见自己反勾起她的愁肠,连忙说道:“奶奶何至于这样灰心,等二爷回来,没几日便该有了!”凤姐儿脸一红,就忍不住笑了。

这几日东府里却不平静,闹得不可开交。这世间没有灵丹妙药,贾蓉虽然前些日子被继母当头棒喝,自己也下了决心要改过自新,但是十多年的逛荡下来,要从头开始好好学习谈何容易,于是难免偷懒犯了旧毛病。贾珍原本听闻着儿子出息,便是叫小厮从外头书坊里再多搬些书,又跟尤潇潇留了话,免了儿子定省。尤潇潇听了,念书这样的好事,岂有不愿意的,还日日从厨房里炖些好汤水儿,派了丫头每隔几个时辰就要送一次去。

这天,正赶上族里贾芸的娘卜氏来求珍大奶奶说事。原来是她娘家有个亲戚想念书,因家里实在贫寒,拿不起束脩,求着尤潇潇跟贾珍说了,让到家塾里去念书。尤潇潇听了,这本不是大事,当初家塾创办便是为了方便族中以及亲戚里拿不出钱请先生的孩子们读书,只是现在家塾越发不像样,尤潇潇心里犯难,身为族长夫人不能灭自家威风,说家塾风气不好,但让去了,又怕耽误孩子进益。正是发愁的时候,卜氏知趣,见她面有难色,以为自己要求过分,忙说不敢劳烦。尤潇潇与她坐着说了半天话,看她很知进退,是个精明能干的,于是叹气道:“如今的日子今非昔比了……”卜氏一听,便知道是有了什么话不方便说的,于是笑道:“大奶奶有话直说,我心里拿的住轻重……”尤潇潇听她这话明白,方道:“家塾里比着芸哥儿在的时候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卜氏听了,也知道尤潇潇说的是好话,叹了口气,又说了两句别的,就要起身。尤潇潇见她要走,忙要拦着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吃了饭再走,卜氏哪里肯,只说已经耽误了半日功夫,不好意思再叨扰……

尤潇潇却是死活不放,她本就喜欢贾芸的为人,虽然后人都说他为了讨好宝玉,连自己亲爹都卖了云云,但实际上按照原著所言,贾芸作为一个父亲早亡的贫寒少年,年纪尚幼便担了养家之责,很有担当,另外对寡母也非常孝顺,君不见在舅舅卜世仁(不是人)家里受了委屈,回到家怕母亲生气,却是只字不提的。后来对凤姐儿与宝玉的逢迎也不过是求得生存的手段,成大事不拘小节,况且比起贾家那些只知道横吃海喝的爷儿们,贾芸做事十分精干,心思也厚道,最后按原著中草蛇伏线,他对曾经帮助过他的人如凤姐儿、宝玉等均有大恩。尤潇潇早想着给银蝶找个出息的相公,心里琢磨了好多次,今日一听贾芸的娘来了,登时就一喜。既然原著中贾芸能够不嫌弃小红丫头出身,那么撮合他与银蝶便也成为可能。小红是管家林之孝的女儿,银蝶是她的贴身大丫头,身边第一得意的人,说起来比小红还要实惠些。因此抱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尤潇潇拖着卜氏不松手,一叠声吩咐小厨房中午加菜,又嘱咐拣拿手的点心多做些,说要带给芸哥儿尝尝。

卜氏虽不知道珍大奶奶为何突然对自己青眼起来,但她为人机变,见对方如何热情,便也随着说些话,留下来吃饭。尤潇潇便没话找些话说,聊着便提起卜氏那要念书的亲戚来。原来是卜氏姐姐家的儿子,岁数也有十五六了,因在外头闷头做工受了欺负,转头来就央求着要念书,家里拗不过,也想争口气,就允了他回家念书,无奈却拿不出钱来,找香料铺主卜世仁去借,被他家娘子撵出来,最后走投无路只求到了亲姨娘这里来。无奈卜氏也是自身难保,最后厚着脸皮来东府里试一试,没料到是这样的境遇,心里也怕家塾里风气不正反把外甥带坏了,于是只好回家再想别的法子。尤潇潇听了,心里不由一动,十五六岁要开蒙,却是很晚了,即便到了外头书院,也不肯再收的——

二人正说话,银蝶气喘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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