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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第1页)

赞助。  在柳如是的人生大剧里,谢三宾是一恰到好处的小丑,但对于穷诗人程孟阳,他扮演着及时雨宋公明的角色。  谢三宾有钱,又有文化,帮程诗人他们印过诗集,对当地诗歌的发展,起到过不可磨灭的贡献。程诗人不好直不笼统地说,我领救济来了。他打的招牌是吊唁谢三宾的父母,可谢老爹死于去年二月,老娘死于去年十月,这会儿跑去吊唁,未免可笑。程诗人也明白这一点,特地写了一篇文章,假设旁人来质疑,他则引经据典说明这迟来的吊唁是何等有道理。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程诗人在文中给谢三宾涂脂抹粉,夸他是廉贞。他无论如何不会料到,崇祯十三年,这谢三宾亦成了柳如是的追求者,并因作风蛮横,逼得她不得不紧急寻求保护伞,最后投入了钱谦益的怀抱。

被老男人明媒正娶(1)

谢三宾其人,因其政治上的反复和试图以流氓手段威逼柳如是就范,弄得声名狼藉,但他肯赞助诗人,还能画两笔画,说明此人也还风雅;加上有钱有势,最初向柳如是走来时,应该貌似一如意郎君。  女子生而愿有家,柳如是也不例外。可她那样敏锐且不肯委屈自己,三言两语间对人便能有个确认,发现这人不“廉贞”之后她避之不及。谢三宾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找了帮地痞到柳如是住处骚扰。  对抗需要资本,而柳如是没有,她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当务之急是要找一棵震得住谢三宾的参天大树。这个范围内的第一人选是谢的老师,东林领袖钱谦益。  柳如是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人,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和可以放弃什么,她要对方有才华靠得住名声好家底厚,最重要的是肯替她托底,或者说,她能比较容易地将对方搞定,那么就不要妄想十全十美,如陈子龙那般年轻貌美。从柳如是的取舍中可以看出她心中的重与轻。很多人感慨,一代美女加才女不得不下嫁一“白个头发乌个肉”的糟老头子,可是,焉知人家就对年龄那么有所谓呀?她向来爱跟年纪大的人打交道,有点恋父情结都保不齐。  话虽这么说,但她也不能坐在家里想谁就是谁,钱谦益成为候选人,是因他之前已经递过了橄榄枝。  向钱谦益推荐柳如是的,是他一朱姓学生,由此可见现代人的生活已被传媒大大改变,柳如是已出道九年,搁现在,当红炸子鸡换了几茬了,她才刚刚被钱谦益知晓。  他本来可以早一点听说柳如是。崇祯十一年和十二年除夕,程诗人都是在钱家度过,但程诗人从未向钱提起过柳,陈寅恪恨程诗人私心忒重。崇祯十三年冬,程诗人又来钱家度岁,不期遇上柳如是,遂至狼狈而返。对此情形,陈寅恪大快,评论程说,以垂死之年,无端招此烦恼,实亦取之有道也。呵呵,陈大师取笑人起来,也是全无心肝的啊。  钱谦益是东林领袖,常上文化版头条的人物,无奈文化与娱乐离得太近,他时常窜到对面去。他乐于和青楼女子打交道,经常写诗赞美她们,关键时候,还能施以援手,具体情节,可以参看董小宛的故事,与冒辟疆他们不同的是,他对于女性的喜爱,从来都不是居高临下的。  他还没有见到柳如是,先被她的诗征服:垂杨小院绣帘东,莺阁残枝未相逢。大抵西泠寒食路,桃花得气美人中。他对最后一句特别感冒,屡屡吟哦,齿颊留香,还写诗一首,将柳如是与另外一个才女草衣道人王微放在一块表扬:草衣家住断桥东,好句清如湖上风;近日西泠夸柳隐,桃花得气美人中。  在一首诗里表扬两个女人,可见钱谦益这时没什么想法,但柳如是留心记下了。她不见得就当成了一笔可以利用的资源,但是,这年冬天,眼见谢三宾一步步逼来,她自然而然地,记起这根应急的稻草。  崇祯十三年冬天,柳如是扁舟过访半野堂,顾苓的《河东君小传》里有极见神韵的描写,说她“幅巾弓鞋,著男子服,口便给,神情洒落,有林下风。”  什么叫放诞?这才是放诞。女扮男装加倒追,换成寻常男子,早就吓傻了,一边往后躲一边还犯嘀咕,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不管时尚杂志怎么鼓噪,我对女追男都持怀疑态度。男人就不喜欢女人这么勇猛,嘴里不说,心里也会觉得你贱,即使顺水推舟接过来,也一定不珍惜。董小宛为什么那么可怜?白娘子为什么那么惨,就因为都是倒追来的。所以,知性美女刘三姐说,世上只有藤缠树,有谁见过树缠藤,尽管是她先有了爱情的觉醒,仍然把追求者的权利与快乐留给了她的阿牛哥。  可钱谦益不一样。普通男人的字典里,关于女性的褒义词是这样一些:温柔、善良、贤淑、贞静……质地柔软,手感舒适,楚楚可怜。而钱谦益激赏的三个女人,王微、杨宛叔和柳如是,却无一不是个性彰显,才气飞扬,用文绉绉的话叫“自由之思想,独立之意志”,用网络语言则是“彪悍”。

被老男人明媒正娶(2)

这几年,他运气欠佳。官场中箭落马,虽携董小宛游了一趟黄山,但美丽纤柔的她,却不是他中意的那一款。这个冬天,他以为又将无精打采地蛰居着度过,不曾想,他仰慕依旧的小才女主动登门,瞬间把单调的季节变得异彩纷呈。  林白曾说,每个女人都会特别吸引某一类人,有的女人的追求者都是小男生,有的女人很擅长摆平老头子,至于她自己,吸引的居然是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看柳如是情史,她应属于第二类。这个冬天,在半野堂,在欣赏她的老男人为她设下的歌筵绮席上,她决不会甘心扮演粉颈低垂落落向隅的仕女花瓶,必然高谈阔论,议论风生,而他宽厚的笑容如掌,供她的灵魂在上面肆意旋舞,释放所有明亮的热情。  这就是缘分吧。缘分不是迷信,也不是巧合,它是一种情感状态,如一个扣搭上另一个扣,一个结系上另一个结,如一枚寂寞已久的钥匙啪嗒开启一把同样寂寞的锁,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的钥匙,能开我的锁。  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拿俩人年龄说事。没错,钱比柳大三十二岁,但他若只是贪恋青春,大可以追求比柳如是还小六岁的董小宛,历史上却从没这方面的记载;至于柳如是,临行前可能确实有一番盘算,但若钱谦益不能令她心悦诚服,她肯定懒得瞎耽误工夫。起码谢三宾比钱要小上十一岁,名气是没有钱大,可家底也不差啊,后来钱谦益为柳如是建绛云楼,一时手头紧,就是把他的宋版《汉书》卖给了谢三宾,这位高徒更绝,硬是让老师比买入时亏上二百两银子,嘿嘿,有得就有失,美人在怀,让你损点财还不是小意思。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这年柳如是在钱家守岁。那应该是他们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感情已经萌生,心意尚未挑明,用小S的话叫“造作期”,名字虽不好听,可那份紧张在意,那份吃不准拿不定导致的故作端庄,是最隐秘的快乐,一旦自然了,放松了,大抵离左手握右手也就不远了。  柳如是没有沉迷于她的新恋情里,正月里她离开钱谦益,两人本来相约着游览西湖,到苏州她就得了病,在鸳湖与钱谦益分手,独自回到松江。  是一场小病阻止了她的脚步,还是她懂得见好就收,如灰姑娘在十二点之前隐遁?不管怎样,抽身而去使她极好地控制住了这场感情的节奏。现在,男女双方交换场地,她耐心地等待钱谦益采取主动。  钱钟书说老年人的爱情,如老房子着火,烧起来没救,这在钱谦益身上得到体现。他从杭州归来,她却未如约而至,他急得四处托人说项,其中包括柳如是的蓝颜知己汪然明。  汪然明乃徽州巨商,身家不凡,有画舫若干,大者名“不系园”“随喜庵”,小者名“团瓢”“观叶”“雨丝风片”……只免费借给四类人:名流、高僧、美人、知己,由此可知主人既大方又风雅,有黄衫豪客的名声。  他跟柳如是的关系,该归入第四种感情,比友情多一点,比爱情少一点。比如说吧,柳如是给他写信都自称弟,而他却不无轻浮地称柳如是为“美人”,跟现如今的某些才子似的,见个女的就要耍贫嘴臭来劲,面对异性好友也刹不住闸。  除了这一点,他基本上是个正经人,这几年为柳如是的终身大事没少操过心,现在看到有这么一个好结果,自然乐于成全。于是,就在大伙儿的“帮助”下,柳如是允下这桩姻缘,数年奔波,算是落了停。  崇祯十四年夏天,钱谦益在原配健在的情况下,以“匹嫡”也就是大老婆之礼迎娶柳如是。  老爷子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纳妾是私人行为,停妻再娶则关乎社会风气,这就跟包二奶最多“双开”,重婚却有可能进监狱是一个道理,别说当时的人受不了,连我也觉得过分,你让大奶以后还怎么做人?明摆着欺负人家是弱势。  这一事件给社会造成相当恶劣的影响,愤青愤老哗然攻讨,极端点的还朝船上吐口水扔砖头,致使花船满载而归,钱谦益毫不为意,“买回世上千金笑,送尽平生百岁忧”,他娶回了最优秀的女人,得意还来不及呢。而柳如是这些年来东奔西走,风尘憔悴,终于得到明媒正娶之待遇,胸中一口恶气吁出,那些跳着脚拼命瞧不起她的人,该干嘛干嘛去吧。

老夫少妻共同的追求(1)

从此,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故事里总是这么说。钱柳二人的确没有不幸福的理由,精神世界能够共鸣,物质生活有所附丽,那些日子,他们“煮沉水,斗旗枪,写青山,临墨妙,考异订讹,间以调谑”,如李清照与赵明诚,要将人生这样优雅地、细水长流地消磨掉。  但是,钱柳到底不是李赵。钱谦益探花出身,抱负非浅,否则也不会被人视为一号政敌予以暗算;柳如是跟他正相反,她出身低卑,备受践踏,更想跳起来,够到一个崇高的东西,刷新她屈辱的过往。两个起点不同的人,在一个点上相遇,这个点就是,热衷进取,有所作为。  钱谦益不同于少年人的热衷,他能迂回,有韧性,不大在意清洁程度。这也是混迹江湖多年使然。  他世家出身,家学渊源,五六岁时跟大人看戏,见主人公袍笏登场,就有大丈夫当如是之想。出道之后却很不顺,那年他考上了状元,碰上暗箱操作,只混了个探花;万历朝他跟阉党斗争,落了下风;崇祯登基总该峰回路转了吧,又因跟周延儒、温体仁争入阁为大学士失败,被革职送回老家。崇祯十年,他的一张姓老乡一纸诉状递到京城,列举他有强奸民女强占民宅等各项罪行五十八条,将他送进了刑部大牢,要不是他花了银子,走了门路,查出此案背后有他的老对头温张二位操纵,就要断送老头皮了,就这么着,还是削籍而归。  尽管仕途蹭蹬,但中国文人还有另一条积蓄政治资本的途径——养望。谢安当年东山高卧,看上去啥也没干,却养出了“谢安不肯出,将如苍生何”的名望,钱谦益在虞山半野堂待着,但凭着学问见识加上政治老本,亦养出了清流领袖的声威,这声威名望犹如虚拟货币,只等机会来到,即可兑换成沉甸甸的真金白银。  他的机会在南明弘光朝出现。崇祯吊死之后,太子下落不明,急需拥戴新主,各路英雄皆知这等于原始股发放,一旦下对注绝对一本万利。韬光养晦那么多年的钱谦益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他投资的新主是潞王,与投资福王的马士英唱起了对台戏。  不久福王胜出,他难免心中忐忑,政治投机失败的人向来死得难看,一开始可能只是为了保命,他对马士英大加奉承,马士英看中了他的清流领袖的身份,尽释前嫌,引荐他为兵部侍郎。  俩人结成了利益共同体,共谋一件大事,帮助这个利益集团里的阮大铖咸鱼翻身。这厮当年妄图做政治蝙蝠,败露后弄得灰头土脸的,那帮复社少年还不放过,又是调戏,又是讨伐,大有痛打落水狗的劲头。  钱谦益帮阮大铖漂白,他本人则冀图马阮二人帮他进入内阁,三个人一拍即合打得火热,被众人侧目,留下段子若干。《南明野史》里说,“谦益以弥缝大铖得进用,乃出其妾柳氏为阮奉酒。阮赠一珠冠,值千金。谦命柳姬谢,且移席近阮。闻者绝倒。”  闻者做“绝倒“状,是对钱谦益靠近阮大铖的极端鄙视,他们以为他应该刚正不阿清坚决绝,实在是对钱缺乏了解。  事实上,钱不但是一个“热衷”的人,还是一目的主义者,也就是说,他在乎结果胜过过程,只要最终能成就大事,眼下身段难看一些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不知道该怎样评价钱的这一指导思想,听上去似与不择手段相同,但是,历史上,很多了不起的人物都如此这般做了,比如说抗倭名将戚继光,他靠巴结张居正摆脱了当地官员的制肘,取得了成功的保障。  但话又说来,这种肯迂回、有韧性一旦发展得过了头,就近似怯懦。1645年5月,清军渡江,南京陷落,福王逃跑后被俘,忻城伯赵之龙、大学士王铎、礼部尚书钱谦益等三十一人以城迎降。  我不愿意轻易谴责钱谦益,尽管这种立论最为简单和安全,但是,让我们拟想当时的情形,覆亡前夜,兵临城下,月光明亮得好似一个阴谋,作为必须作出抉择的朝廷重臣,他的心思一定复杂得多。

老夫少妻共同的追求(2)

对于死亡,当然是恐惧的,不但恐惧自己的死,还恐惧于这城市里成千上万的人一道死去。己身一死,也许还能换个杀身成仁的名声,但那些无辜的籍籍无名的人,凭什么让他们做这荣誉的殉葬?也许有人会鄙夷我这猜想乃妇人之仁,但在南京覆亡之后,钱谦益给苏州等四郡长官的信中,的确提出,如今“大势已去,杀运方兴”,“为保全百姓之计,不如举郡以降”。  不过,要是他完全从百姓角度出发选择投降,等到百姓保全,他大可以蹈死殉国,成就气节名声,可是,死真的那么容易吗?我们把一个“死”字吐得如此轻快,是因为它遥远,真到了眼前,就会发现,主动迈进那无边的虚空,何等困难。  再有,就算死了又怎样?清军的脚步继续进发,大清王朝在北京俨然有序,他的死,最多换来几声叹息,而这叹息与活下去的本能比起来,是多么轻飘无力。  那么,他也可以非暴力不合作啊,当时很多文人选择了隐居,那个念叨着“砍头怕痛,锄头怕重”的张岱,还没当过明朝的官呢,都躲到山里写他的“梦忆”“梦寻”去了。到这里,我们已经无法为钱谦益辩护。  当然了,钱树大招风,跑掉怕没有张岱那么容易,但究其根本原因,怯懦肯妥协之外,也是他的“热衷”使然。从他五六岁时羡慕戏中人袍笏登场开始,他就再也摆脱不了功名的诱惑。

风尘知己之爱(1)

钱柳两人终于走到一个岔道口。  没错,柳如是也是一进取之人,但她的进取之道乃是人所共知的大道,忠贞节义,死而后已,她随时准备为理想奉献出生命,她认为,这样的死,重于泰山,值!  她劝钱谦益和她一同自杀殉国,钱“谢不能”,她“奋身欲沉池水中,持之不得入”。  似乎可以这样说,柳如是不惧“死”,钱谦益更在乎“生”,柳如是是一元的往而不返,钱谦益是多元的再三低回。两人有这差别还得从出身上看——她是女人,身世不明的从良妓女,就算钱家人貌似恭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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