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要……娶我,”沈烟顿了一顿,还是觉得这个字被用在自己身上实在是太奇怪了,“但是,为何这件事会惹你如此生气呢?”如果他记得没错,本朝并不禁男风吧?
皇帝冷哼一声,“你可知道我朝有多少适婚的女子?我朝虽非不可一世于天下,却也是足以叫周遭忌惮的大国。每年前来本朝敬拜的邻国不计其数,就只有愚蠢如那南朝者才会不知死活地进犯。想他们倾尽全力了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朕的将军们杀了个片甲不留。”
说到这里,皇帝眼中写满了骄傲与自豪,但见沈烟唇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望着自己,他就想起自己的话似乎有些偏了方向,“咳咳……我朝那么多美妙的女子,他又是朕唯一的弟弟,要什么样儿的没有!?偏偏,偏偏他就放着她们谁都不要只要你这个男子!你说,若是传出去,你叫我朝女子的颜面要往哪里放?!她们以后还嫁得出去么?!‘我朝女子不如男’——朕做梦都可以梦到以后大街小巷这么传颂的丢人画面了!你又要朕的面子往哪儿摆?!”
语毕,皇帝已是被自己的话又气得不行了。别以为婚姻之事只是一己私事,这皇家的婚姻可是一国的大事!弄得不好,可是会丢脸丢到一国之外去的!
沈烟闻言脸上的笑容渐隐,垂下的眼睑叫人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绪。
皇帝见他这副样子,以为他是明白了个中的道理,此时的他心情也已然有些平覆。说到底他还是要顾着点自己的身份的,尽管是在外面,人也是穿着私fu,但也不能端端失了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威仪。他拍了拍沈烟的肩膀,对他语重心长道:“朕也不是恶人,知道这事是难为你了。可为了国家,儿女私情实在不足而论。”
“嘿……”沈烟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尔后他抬眼看向皇帝。
皇帝与他眼光对视,心中忽地一颤。
这人的眼神,怎地这么厉?
“陛下认为,关铭的幸福比不过国家的面子?”
“陛下觉得,国家的面子比关铭的幸福重要?”
“陛下,关铭与国家之间,究竟孰重孰轻?”
皇帝被他一连抛出的三个问题问得有些措手不及,他的思绪尚还因着沈烟忽如其来的冷厉而有些走神。不过听罢最后一个问题,他却是回过了神来坦然答道:“朕是一国之君。”
是的,他是皇帝,一国之上的人,所以他自然是要为百姓所想,为百姓所忧。事关国体,自己的私情与手足……不足与之相提并论。就算对方是自己唯一的亲弟弟,也得为国家让路——这个面子,他“不能”不要。
“陛下确实是一位好皇帝。只是,一个好皇帝并不代表您就会是一位好兄长。”
“如果当不成一个好兄长的代价,是成为一个好皇帝的话,朕愿意付出这个代价。”皇帝说话的语气格外的认真。
“那如果我说,您这个好皇帝,当的并不够格呢!?”沈烟的语气徒然一转变得凌厉非常,整个人也是一反常态不再显得和善,反而是鲜有的尖锐起来。这让皇帝心中堪堪生出几分敌意。
“你方才才说朕是一个好皇帝,怎地现在又说朕这好皇帝当的不够格呢?你这不是在打自己耳光么!”皇帝对他冷笑到。
“如果你是一个好皇帝,是不是就应该以百姓之幸为优先考虑呢?”沈烟的问题在关齐看来根本就算不上是问题了。
“这自是当然。”
“那请问陛下,究竟何为百姓?”
“每一个生在我朝受我朝之惠养我朝之民信我朝之礼敬我朝之风者,皆是朕的百姓。”
“既然如此,那么,”沈烟轻轻勾起了嘴角,“我沈烟,算不算得是陛下的百姓呢?”
“你?自然算得。”即便他是关铭所爱之人,即便现下他很希望这个人消失,可他也是自己的百姓。这个事实是无法抹灭的,更何况皇帝也不想抹灭。对于沈烟这个人,说到底他心中还是犹存着一份好感的,若非因为关铭这件事儿,他也断然不会去找他的麻烦。
“那么,请陛下为草民想一下罢!”沈烟说着站起身来,同时高抬自己的双手呈九十度地躬着身子,双手交握于首,头也是垂视地面,全然是一副诚心恳求他人的样子——他的这副姿态,完全迥异于方才的咄咄逼人与尖刻,甚至,是显得有些低下了。
皇帝见他竟然摆出了此等礼节,心中说不吃惊是假的。因为这个礼节在本朝风俗之中,并不常用。通常只有在为了显示自己非常之诚心与诚意的恳求时,才会示之于人前。而沈烟现下对着他行如此大礼,这背后的含义自是不言而喻了。
“你……你真就那么喜欢他?”
这个沈烟……竟已是情深至此了么?他们俩似乎一个是非君不“嫁”,一个是非君不娶了。而自己却还千方百计地阻止这对有情人……难道是自己错了么?皇帝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淡淡的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