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婉铃忙抢出厅门,叫道:“大哥!”却已不见了徐铎的纵影,只听见他从远处从来的声音,朗声说道:“婉铃妹子与上官掌门历劫重逢,可喜可贺,做大哥的也不再阻着你们,后会有期!”那一个“期”字之声,似近实远,但集贤庄众人,全都听得清清梦楚,都感这“不死双龙传人”功力果真深不可测,而黄婉铃听罢,面上充满了感激之情,上官炳走了过来握着她的手,却没说话,彷佛便感到,与徐铎之间的种种恩仇,倏然全数了却。
张出尘一直在旁看着,虽于他们之间的纠葛不甚了了,但大概也明白,而徐铎所吟的话语词间,清楚表明了对黄婉铃心有情愫,光明磊落,以他的身份武功,然地位,却没有思毫强人所难之意,这多年来亦只是默默的在背后支撑着北方万毒宗,确是罕世难逢的真英雄,真汉子,心中受其所感,眼见厅上还有很多人需要帮忙,便向一直待在其身边的雷一虎说道:“大徒儿,为师没有什么不妥,你这便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
雷一虎一向对张出尘都甚是敬服,当下随即走到适才被张出尘踹伤之人身边,那些人不是手足折断,便是身上被重重踹伤,只好随手把身边的木椅打折,拿着椅脚便要替其中一人接回臂骨,那人却忽地缩起手臂,怒道:“不要碰我!”
雷一虎亦不疑有此一喝,奇道:“什么?”那人站起身来,面上却越恼怒,喝道:“滚开!我可不要开山动地,破天魔拳的杂种后人,跟我弄乖卖好!”雷一虎听着他直吒张出尘为“杂种”,也是大怒,举起手上的椅脚便往那人击去,但那人在解去醉千日后虽臂骨尚断,但武功不失,引掌一推,向雷一虎面上直击过去!
但雷一虎自跟张出尘习武以来,眼光而进步了很多,脚下一错,已向后微退半步,堪堪避过了那一掌,那人一怔,冷笑道:“杂种的手下,便连一掌也不敢接!”
此时习霸月的声音向了起来,说道:“霍兄弟可否给点面子习某,今天暂且不提此事?”那姓霍的男人却朗声说道:“习大爷高义仁侠,霍某向所敬服,但开山动地,破天魔拳这恶贼与在下,及在场很多的人,都有着血海深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姓霍的便情愿死在昊魔门的手上,亦胜于被此等杂种所救,愧对生父在天之灵!再者,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卑鄙无耻,性喜暗箭伤人,毒杀亲朋,焉知今天之事,不是那杂种与昊魔门联手合演出来的好戏,以图施恩于中原武林,却恰巧给徐大侠撞破好事,才借故离去!”
在场众人听着,都是心中一凛,开山动地,破天魔拳恶名昭彰,诡计多端,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的亲儿又岂会是如此一个勇武仁侠的少年?当中只怕尚有奸谋。
雷一虎再不打话,一束腰带,便要上前动手,张出尘低声道:“阿虎,回来!”声音虽轻,却充满了威严之意,雷一虎心中一凛,想着自拜张出尘为师以来,他也不曾跟自己如此说话,不再言,便默默的站回他的身后。
张出尘缓缓的站了起身,走上前来,沉声说道:“阁下姓霍?父亲是谁?”那人凛然说道:“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霍破邪是也!生父霍震宇,给张无争毒计谋害,那恶贼多年来不知所纵,想来已不知在何地给人乱刀分尸,横死街头,要不是你今天身上有伤,我便要出手把你宰了!以祭亡父在天之灵!”
张出尘环顾四周,只见适才自己连性命也不要的,竭尽心力地救回的正道中人,竟全都对自己投以“怀疑”,“嫌弃”,“憎恶”等的目光,习霸月默然无语,敖守龙则由于事关重大,不愿因为维护开山动地,破天魔拳之子,而得罪了整个武林,也是没有作声,张出尘心中一凉,那想到自己毫无保留的付出,竟还丝毫不能消弭半分亲父所种下的恶名。
赵匡胤正要开言,却猛地给赵普拉着衣袖,连连摇,示意他不要作声,但他跟张出尘乃义姓兄弟,自不理会,甩开了赵普的拉扯,却忽听得一把声音向起,冷冷地道:“口说得向,若不是人家相救,此刻已然身异处,还在此大放臭屁!”众人都认得此声音,乃是从习尘宴开始,直到封盟大典之际,都不时在人丛之中,冷嘲热讽,而霍破邪听着更是大怒,喝道:“是谁在此大放狗屁?”
就在此时,一人霍地站了出来,冷笑道:“我只看到一头畜生在此乱叫乱吠,名叫:“霍猪狗”!”
张出尘看清那人的面貌,失声叫道:“原来是你!”
那人点了点头,笑道:“正是我海无咎!”
那一直以来,在众人背后冷言冷语,于有意无意间帮着张出尘说话的,正是当日被张出尘引到碧春楼中,被教训了一顿的“上天入地,阴冥蝙蝠”海无咎,霍破邪在听罢他的说话后本是大怒,但听得他的名号之后,随即冷笑道:“蛇鼠一窝,杂种便喜欢跟狗贼混在一起!”
此话甫毕,一道黑影忽地罩了在霍破邪的身前,他大吃一惊,向后急退数步,方始看真,却是上官炳站了在他的身前,冷冷地道:“他是我的义子,你骂得很是高兴?对不?我听不清楚,你是在说我姓上官的是杂种吗?”
霍破邪心中大惊,但他对于父仇,十分固执,从他取名为“破邪”,意谓诛杀开山动地,破天魔拳张无争,可知一二,即使对北方万毒宗那种种匪夷所思的剧毒甚感惧怕,还是要理直气壮的坚执己辞,便欲开言。
“……”
上官炳冷笑道:“怎么默不作声?看见是我便不敢说话了吗?”
“……”
围在他们身边的人,全都凛然变色,开旁散去……
最为大惊失色的,却是霍破邪!
他很努力的欲要吐出心中之言,却像倏地哑了一般,不管如何强行力,口中却不出半点声音,这情况甚是诡异,便把众人都吓得向后退开。
看着霍破邪狼狈不堪的样子,张出尘却殊无任何喜容,盖因他为了持平守正,多年来付出不少,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弃掉,但换来的,却因为自己的一个身份,为世人所唾弃,被霍破邪肆意辱骂,替自己出头的,却只有一个与自己有着说不清深仇的上官炳,与及那个与自己曾有少许过节的海戴富,倏然之间,只感世事之奇,荒谬至极,仰天哈哈一笑,走到了霍破邪的身前,笑道:“你的老头子技不如人,怪得了谁?看来你也技止此矣,连话也说不到。”
霍破邪大怒,不由分说,随即当胸一掌,便往张出尘的胸口击去,但盛怒之下,兼之心中惊恐不知中了何等奇毒,此掌去势便十分平庸,凭张出尘的身法,一步便可避过。
张出尘冷笑一声,足下微错,已展开“移形换位”之技……
“砰”!
霍破邪呆呆的看着,不能置信……
只见自己的一掌,竟结结实实的打在张出尘胸前,把他震开,倒在地上!
众人全都大感奇怪,知道此时绝无可能,只想着张出尘正在弄什么把戏。
张小半躺在地上,亦自呆了……
脑中倏地浮起了徐铎之言:
“小兄弟往后行走,应能与常人无异,但……经脉已损,恐怕再难运气劲。”
张出尘一脸茫然,站起身来,雷一虎欲要上前扶着,他却提手一摆,苦笑道:“罢了!罢了!”摇摇晃晃的向着厅外走去,雷一虎跟在其后,默不作声……
而大厅之上的武林正道中人,包括霍破邪在内,此时心里不禁泛起一个念头,如此迫害一个刚以性命相救自己之人,到底该是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