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秀如勉力撑起身来,封子音忙把他扶着,只见他十分虚弱,苦笑道:“你我师徒一场,可否答允一事?”释晴川想也没想,概然道:“东方先生请说,晴川无有不允。”释晴川的每一声“东方先生”,都使得东方秀如心如刀割,但他始终乃一方宗主掌门,心中一硬,把手中的“通心剑”,向释晴川递了过去,正色说道:“你要收下我这柄“通心剑”,亦不要封起我所教你的武功。”
释晴川“啊”的一声呼了出来,封子音则大惊道:“师父!“通心剑”乃我教中神器,岂可另传外人?”东方秀如却不理他,径自向释晴川说道:“我门下之人,即使……再过五年,亦不见能有资格使……动此剑,眼下……离别在即,便当……是为师的一番心意!”
封子音看着东方秀如递出的长剑,眼中如要冒出火来,那是一股怒火,妒火,及烧得旺热的仇恨之火!
释晴川本待不允,正欲推辞,但正要开言之时,却倏然看到,东方秀如的眼中,满是爱慕,求恳之意,顿觉愧对于他,心下一软,缓缓的接过了“通心剑”……
东方秀如大喜,挺直腰板,朗声笑道:“此剑得托明主!无憾矣!”
众人都觉东方秀如先前与蓝云从对战之时,略失名宿风范,但此刻见他没有为难释晴川,为她说话解围,还把佩剑相赠,大方潇洒之极,都不由得对之重新改观,封子音扶着东方秀如,只感他动也不动,遂说道:“师父,你先下来休息一会。”
可是东方秀如却仍旧笑着,神情僵硬,封子音一惊,竟见到一道鲜血,从他的嘴角缓缓流出,哭叫道:“师父!”
徐铎飘身而至,抓着东方秀如的脉门,面色一变,随即放开,缓缓说道:“东方先生自绝心脉,已然仙游,节哀顺变。”
释晴川惊呼一声,脚上忽软,差点不信自己的耳朵……
“为何……?”
但她便不会明白……
东方秀如对自己私恋女徒一事,本已甚是苦恼,从蓝云从以之威胁其出手,即杀意凛然,可见一二,现下释晴川自揭身份,离别在即,他便接受不了往后孤岛寂寞,而没有了爱徒的日子……
东方秀如毅然决战蓝云从,但手持宝剑利刃,最终竟败在对方一双肉掌之上,他便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
东方秀如一直被练白石所派来的释晴川玩弄于股掌之间,把绝艺倾囊相授,他便接受不了自己的愚昧……
但到最终,东方秀如却狠不下心清理门户,准许释晴川继续使用东海长恨岛武功之余,还把最能挥“银电掠空”的“通心剑”赠之,他便愧对师门,愧对列祖师尊……
疯狂的孤寂之感,难忍的失败屈辱,可笑的愚昧无知,及无法言喻的羞惭,终至这一代宗师掌门,于众目睽睽之下,潜运内息,自碎心脉而亡!
一众才刚回复气力的东海长恨岛门下,眼见师尊气绝身亡,都是大悲抢前,哭得呼天抢地……
释晴川有感东方秀如待己一向不错,眼见他如此身死,心感歉疚之余,不由得大为悲伤,眼眶一红,已掉下泪来,正要上前一起拥尸而哭之时,忽地“呛”的一声,一柄长剑已直指胸前,她一惊之下,倒退一步,只见封子音双目通红,面上神色狰狞之极,怒道:“你再走近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释晴川知道理亏在己,但自己授命于师父练白石,情义两难全,心中大感为难,眼见封子音神态若狂,知道再也难以说清,遂说道:“刚峰,你过来,我们先走吧。”
可是释刚峰还是抱着东方秀如的双腿痛哭,浑没听到释晴川的说话,封子音走了过去,一把抓着他的后领,喝道:“你们这些神剑山庄派的狗贼,快给我滚,不要再在这儿猫哭耗子!”释刚峰霍地站起身来,往封子音的手一格,正色地道:“我的师尊,便只东方秀如一人,甚么神剑山庄派,与我全无关系!”
封子音一愕,正欲再行喝骂,释刚峰已走到释晴川的身边,冷冷地道:“姐姐到底是何时拜入练大侠门下?”释晴川只感到一向十分亲近的弟弟,竟忽地如换了个人般,遂说道:“我一向都是练师的徒儿,只是当时你年纪尚少,因此我带着你投入东海长恨岛之时,当中明细,你并不知情。”
释刚峰听着倏地右手往腰间一送,抽出长剑,凛然说道:“但师尊待我们不薄,你岂可暗藏祸心?”
释晴川简直不能相信眼前此事,一怔之下,苦笑道:“你……要对我用剑?”
释刚峰双眼精光一闪,猛地大喝一声:“正是!”
释晴川眼前银光急现……
但她却没有闪避,既自己的亲弟要夺其性命,便由得他吧!
“嚓!”的一声,血花拼溅!
释晴川呆了,不是因为她中剑受伤……
“嗒”……两只手指,掉在地上……
只见释刚峰面上神色萧然,伸出的左手鲜血淋漓,正色朗声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释刚峰到死也是东海长恨岛门下,今天你我姐弟之情,缘尽于此!”声音斩铁截铁,便再无半分转弯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