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喊,可儿彻底地睁开了眼睛。几张熟悉的脸立即扑到了她眼前。“可儿,你醒了?”“可儿。”“可儿。”
这是什么地方?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白花花的天花板,白花花的人影,连空气,光照都是白花花的。有几张脸,母亲的,晨子的,雅姨的,谭东城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关切。
可儿舔了舔嘴唇,费力在那些脸中找寻。宁雪抓住了可儿的手,痛心而怜惜地喊,眼泪又止不住了。“可儿,你把妈妈吓死了。”
她迷糊地闪着睫毛,自己死了么?思想在瞬间就回过味了。她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似乎自己没有死。自己竟然没有死?她把头四处转着,目光与谭东城接触了。他的脸怎么会这么白?看样子他情况很不好呢他被什么吓着了?被自己么?她顾不上了,把头继续转着。她在找人。雅姨心知肚明地在旁边问:“你想见桡阳是么?”可儿点点头,虚弱地问:“他人呢?”
雅姨把身体闪开了,她让出了一个空隙。可儿立即看到,许桡阳正站在雅姨的后面,满脸的憔悴,下巴发青,眼神沉痛,眼珠里全是血丝。他皱着眉头瞅着她,歉疚至极,沉痛至极,怜惜至极,眼泪顺着眼角就像条线一样地往下流。
雅姨闪出了那条缝隙,许桡阳却一步也走不动。他立在原地,身子簌簌发抖,脚步仍然是软的,那份恐惧过后的心悸仍然像鬼魇般附在他的身上。他呆呆地注视着那躺在床上的人,那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黑眼珠像天空,瞳仁像星辰。不,不是星星,是万家灯火中的一盏灯,而且还是最亮的那一盏。他的眼泪流的更凶了,更收不住了。
可儿没说话,她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他。她的眼睛很黑,比平常更黑了。她深思着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睫毛慢慢垂了下去,盖住了那眼底的两束光。她的眼神迷蒙了起来,鼻中发哽,心口的地方开始痛了,比手腕的地方还痛。
她想把头转过去。许桡阳却一下子扑了过来,无比虔诚地带着强烈的负罪感紧紧抱住她的头。他嚎啕大哭,那份失而复得的狂喜使他崩溃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他颤栗地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那几句。然后,他旁若无人,毫不避忌神经质地去亲她的额头,亲她的脸颊,亲她的嘴唇。他亲的狂乱而像发着病,完全不管不顾,着了魔,中了咒。
末了,他俯下身把她的头抱住,他痛喊出声,“你为什么用这个来惩罚我?为什么用这个来惩罚我?为什么用这个来惩罚我?”他不断地重复,不断地喊,一遍又一遍。
旁边那几个人呆了,傻了,忘记反应了,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个画面。许桡阳是个疯子,许桡阳真是个疯子。雅姨等了一会儿,过来拉住许桡阳,阻止他,“桡阳,可儿现在的身体这么虚弱,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许桡阳立即受惊地松了手,仿佛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把她的头轻轻放下,他眼神发热地凝视着她。他们彼此对视着,然后,他在床边摸索着坐下来,“对,”他紧张兮兮地说:“你一定要好好恢复。”他舔着嘴唇,咽了一口口水。他声音仍然发着抖,“你的身体流了那么多的血呢!”
宁雪在那边绷不住了。可儿从死亡线上逃回来,她做母亲的心生恐惧,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出问题所在了。“可儿,”她胆战心惊地问。“你到底为什么想不开?”她又害怕又恐惧,眼泪又往下流,“你竟然走这条路?你这条生命是我给你的,你不想要她之前为什么不问问我?你简直,”恐惧让她说不下去了。她也抱住可儿,伤心欲绝地哭,一边哭,一边埋怨,一边埋怨,一边哭。
记忆中,还没有看到过母亲这么失态的呢!“妈,”可儿挣扎着叫了她一声,“对不起,”她注视着宁雪,眼珠变红了。“我当时就后悔了。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弥补了。”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想不开?”她扬起脸来,瞪着可儿,想了想,又把目光直接递给许桡阳了。她毫不掩饰对他的责备和埋怨。“你说,可儿为什么想不开?看样子应该与你有关系。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你不是说能照顾好她么?怎么,这句话没说多久,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呢!”许桡阳无言以对了。是的,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1 章
屋里的另外两个年轻人都同时硬哽了一下。雅姨及时插了一句,“别问了,”她去看宁雪,“我敢肯定,他们彼此相爱。”她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回到可儿脸上,语重心长地说:“相爱太深有时候找不好分寸就会刺伤对方,以后再也不要这么傻了。”她握了握可儿的手,眼眶湿润了。“傻丫头,你把我们大家都吓得半死,不止你是从死亡线上回来的,我们每个人都是。”
“对不起,雅姨”可儿歉疚地说:“我把你吓着了。”
“不行。”宁雪紧张地。“你不要留在北京了,你明天就和我回沈阳。”
“妈。这事不怪许桡阳,与他无关。”她眼睛再去看许桡阳,她的目光深刻含了太多的内容。
许桡阳与她面面对视。想着他给她的那些侮辱,他托起她未受伤的那只手贴到自己的脸上,喉中哽塞,鼻中酸痛,却一句话也说不话来。可儿注视着他,嘴里的话却是对蓝卫晨说的。“晨子,不准找许桡阳麻烦。”许桡阳紧贴着她的手,眼泪立即又往外涌。
宁雪有心再问几句,再说几句,再数落几句。可是,看着那目光热切的许桡阳,脸上的那份歉疚已经够他伤心伤肺了,她纵有再多的不满意也问不出来了,只剩下了抹眼泪。
蓝卫晨在那边扫了一眼许桡阳,带着情绪愤愤不平地插进话来,“你身上大部分的血都是谭东城输给你的。”他鲁莽地说:“我看你最应该感谢的人是他呢!没有他,你死定了。”
可儿立即把目光转给谭东城了。难怪他的脸色那么苍白,难怪他的气色那么差。她与他对视着。
“没关系。”谭东城说。他努力想在唇边挤出一个笑容,但是,他知道,他没成功。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比哭还难看。她应该感谢他么?晨子说错了,他这一刻别提有多尴尬了,早想趁着大家不注意逃之夭夭。最好逃到另一个世界去,谁也见不着,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他想走,想逃开,就是脚步移不开。没有知道她脱离危险,他不能走。
谁也不知道曾经在手术室里发生过什么。当医生提醒谭东城,从他身上抽出的血已经超过了从人体一次性抽出的血液最高上限的时候,不能再抽的时候,他哀求医生,哀求手术室里的每一个人,他欠她的,不要说给她抽点血,就是把他这条命给她,他也不做一丝犹豫。他痛哭流涕,他挣扎着下床想要给他们跪下,他不惜以死威胁他们,他软硬兼施,他恩威并用,终于,他用他身上足够的血换回了她的命。
谭东城活了近三十年,从来没有如此深刻的体会出他的血液有这么重要的意义,他的存在还有那么点作用。怎么能说是他救了她呢,真正的刽子手是他才对。他呆呆地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她。
可儿冲他笑了一下:“谢谢你,谭东城。”谭东城的眼眶立即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