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赶到时,已经快要9点了,球场上空荡荡的,只在投手丘那边站了个高个子女孩,戴着棒球帽和手套,抬腿合手,似乎是要投球。唐棠在家长会时见过她,似乎叫王瑜,跟唐嘉宁坐前后桌。
“唐嘉宁,你再往下蹲一蹲呀。”
唐棠循声看去,这才找到了唐嘉宁——他穿了件深灰色的T恤,搬了个矮矮的折叠凳子坐在王瑜对面,臭着张脸,不大标准地张着手套:“你到底投不投?”
黑灯瞎火、孤男寡女,虽然是在球场,这气氛也怎么看怎么暧昧。棒打鸳鸯当然要真凭实据,唐棠弓着腰躲到路灯照不到的角落里,轻手轻脚地蹲下。
王瑜显然因为唐嘉宁的态度有些不高兴,站那又是撇嘴又是瞪眼的,蘑菇半天才将手里的棒球投出。
唐棠不懂棒球,但隐约觉得那球飞得似乎高了点,唐嘉宁仍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眼睁睁看着球从他手边飞了过去。
“你怎么不接呀!”王瑜有些愤愤的,“我……我只稍微投高了一点点,稍微抬个手就能接到了,你……你捕逸了!”
唐嘉宁一脸淡定地看着她,王瑜忍不住又道:“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们副队就不会捕逸,我们副队……”
唐嘉宁听得不耐烦了,干脆直接站了起了:“那你找你们副队去。”
王瑜站那不吭声了,脑袋垂着,肩膀微微颤抖,看样子似乎是哭了。唐棠在一边看得着急,手扶着灌木丛旁的小栏杆努力探头。
“咣当”一声,那个小栏杆居然直接倒了下去,唐棠赶紧去抓灌木,扎了一手的刺,膝盖“嘭”的跪到了花坛沿上。
“谁在那?!”
唐棠挣扎了好几下才站起来,□□在外的膝盖磕了一大块皮,手掌上也又痒又疼。眼看着唐嘉宁和王瑜往这边走来了,她尽量摆出轻松的表情,主动招呼道:“是我,你们……练球啊?”
王瑜也认出了她,眼眶还有些发红,轻轻喊了声“唐姐姐”。唐嘉宁没吭声,只快步朝她走来,路灯把他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身体的缺陷也被放大了,一晃一晃,像只立不住的不倒翁。
不倒翁晃到唐棠面前,一把捞起她藏到身后的手掌,语气讥讽地问:“你多大了?”
当着比自己小这么多岁的小女生的面,居然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唐棠的脸难以抑制地红了起来,一把抽回手:“不是因为你我能摔成这样?还敢跟我大小声,高中生大晚上跟女生约会还有理了?!”
王瑜涨红了脸,开口想要解释,被唐嘉宁打断:“你不也大晚上跟男人约会,我怎么就不能出来?”
唐棠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被他的话这么一激,之前的怒火就又蹭蹭蹭涨回来了:“我那是为了工作,不工作哪来的钱养你们?”
唐嘉宁瞪着她,手掌紧紧地攥成一团,手臂上的青筋都隐约可见:“我又不是你亲弟弟,不用你养,不稀罕你靠讨好外面野男人赚来的钱!”
唐棠不假思索地抬起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掌心的尖刺戳得更深,简直是钻心噬骨的疼。
唐嘉宁白皙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个清晰的掌印,靠近鼻子的地方还划出了好几个血道,大约是被她掌心的尖刺刮到了。
王瑜吓了一跳,呆呆地站在一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唐嘉宁伸手摸了摸脸颊,梗着脖子瞪了唐棠几秒,转身不大利索地朝马路方向走去。“唐嘉宁!”王瑜慌乱地跟着跑了两步,回头瞄了一眼唐棠,迟疑着跟了上去。
唐棠有些无措地在原地,呆了半晌,才掏出手机来,翻到田欣欣的电话拨出:“我刚才打他了。”
田欣欣吓得操都不跳了:“你疯了吧,你们家这个小祖宗的脾气,能记挂上一年!”
唐棠没吭声,瞅着唐嘉宁和王瑜远去的方向发呆。
☆、第二十二章 两情相悦
任非桐在环城线绕了好几圈圈,那种郁郁的感觉才终于散去——不知是不是方轶楷和花店店员胡乱诱导的关系,刚看唐棠和那个年轻爸爸摔成那个样子,自己居然还真有点点领地被侵犯,私人物品被翻动的错觉。
前面路口又是红灯了,他踩下刹车,把达菲拉的牵引绳栓好,将天窗整个打开。夜风虽然有点浑浊,到底是流动的空气,吹在脸上居然还夹杂着点不知从哪儿飘来的花香。
想到方轶楷,任非桐突然记起他今晚似乎有个访谈节目,随手开了车载广播,转好频道,节目已经进行到一半了。方轶楷还是那样又冷又酷,带点冷漠的男声几乎只在主持人说话的间隙里说上几句。这也是维扬根据他的个人形象和性格专门打造的形象,他演着不累,他们幕后的这些人也不用担心会出大错。
绿灯亮起,车速提上来之后,夜风就更劲了,后视镜里达菲拉的毛发根根向后直立,像梳了另类的大背头一样。
主持人突然提到了季嫣然,方轶楷沉默了片刻,答了一句“只是普通朋友”,就又不肯开口了。
任非桐却松了口气,自然而然的,又联想到他说到的送花小诀窍:“花的颜色要够夺目,最好在一大堆礼物里一眼就能看到了,卡片也一定要写的,最好是亲手写……”
任非桐“啪”的关了广播,又想再去转几圈了——他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那束被扔掉的鲜花里,还插着店员小姐自作主张挑选的粉色心型小卡片。
他自己当然是没有在上面写字的,但店员小姐放进去的那瞬间,他也稍微期待了一下它被某一双手拿起的情景。
任何感情,一旦需要等待,那就从可爱变成了刀子,越是想要就越锋利。它也不在皮肤外缘伤人,只沿着心房壁细细切割,每一下都能叫人记忆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