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还有两个弟弟,一个植物人母亲,怎么敢真拿自己当藤萝,逢树便去攀爬?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只泡在温水里的青蛙,不知不觉已经快要丧失跳跃的能力,灾难一旦来临,必然要溺毙池中。
手机震动了起来,唐棠低头看了一眼,很快关掉了铃声。
她靠墙站着,身后的瓷砖冰凉凉的,有热心的护士经过,询问她是否身体不适。唐棠摇了摇头,往外朝着住院部大楼走去。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因为自己不能回报任非桐同等的“爱意”而满是歉意,可如今真正体察到这零星半点的占有欲,却恐惧得浑身发颤。
孟妈妈仍旧多年如一日地躺在床上,白头发更多,肌肉萎缩的状况也不能完全避免。
唐棠在她床边坐下来,挨着床头柜,拉着她干瘦的手来摸自己的脸,轻唤了一声:“妈妈。”
她当然是不会回答的,唐棠回头确认了一遍上锁的房门,把脸埋进了母亲的颈窝里。
这样的动作她不是第一次做,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唐仅坐,简直就像是本能一样熟练而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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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来查房时,就见唐棠独自靠窗坐在病人床边,手机搁在床头,震动不止。
她笑着跟唐棠打了招呼,一边记录一边提醒:“唐小姐,你手机在响呢。”
唐棠拿起来看了一眼,笑着道了谢,扶着腰慢慢走了出去,手机却始终没有接起。
住院部与门诊妇科距离不远,穿过一道走廊就能看到大楼入口。唐棠越走越慢,到底还是到了那边,刚到自主挂号机那按了挂号,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喊她。
“唐棠!”
唐棠转过身,就见任非桐黑着脸大步走过来,看到她手上的单子之后,表情就缓和了一些:“身体不舒服,宝宝不乖?”
唐棠握紧了手指,勉强笑了一下:“没事,就是想再请医生看看。”
任非桐见她不说话,拉着人找了椅子坐下来:“是不是刚才压到了?”要是真有什么不好,肯定不能简单放过施韵那个女人!
“你也是的,知道自己怀孕了,还这么大意。”
他一口一个孩子,刀子一样扎在唐棠心口上,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反驳:“我本来就没想要他。”
任非桐愣了一下,抬眼看向她:“你说什么?”
唐棠的眼睛睁得很大,对上他平静的眼神,已经到了嘴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这双眼睛这样温柔,问话时却隐隐有波纹流动,她渐渐了解了他,知道他是不善表达的,这时要是不想闹了,最好的办法便是闭紧嘴巴,老老实实装傻。
他一定会配合,也一定能继续温柔相待。
唐棠敛下眼睛,专心地去看地上瓷砖的纹路。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何必要去问,关心孩子也好,关心自己也好,闻到花香知道春天来了就好,何必去管花开为的是哪一缕风哪一丝雨?
只可惜,春花总要败落,花香也终于会散去,要是真的这样一路自欺欺人下去,等到秋去冬来,又去哪儿闻这一室花香?
“我经常想,你一直对我这么好,关心的到底是我还是孩子,要是我真的不要这个孩子了,你还愿意这样陪着我吗?”
候诊室里人群熙攘,唐棠的声音在这片喧闹声里,却清晰得像是扎进他血管里的针头——因为时刻在意着,才有这样鲜明的触感和痛楚。
任非桐觉得喉头发干,好半天才找到话来安慰:“怎么老想些有的没的,我不都和你解释了?”说着,主动站起身,想要将她拉起来,“先跟我回病房,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唐棠没动,摇摇头,固执地道:“我认真想过了,孩子……我还是不想要,我们都还年轻,没必要被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硬绑在一起一辈子。”
“你就是这么看我们的关系的?”任非桐半晌才微微弯下腰,“我以为……”他停顿了一下,直起身,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我以为刚才那样生气,是因为在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