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担心,这些问题,我都考虑到了。”沐晚歌展颜一笑,颇是自豪道,“外面传言出来的,只是皇上亲封的倾颜郡主与其亲生父亲慕世明断绝父女关系,至于是谁主动提出的,也都只是一个猜测而已,估计没有人在意。更何况,即便有人在意了,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这关系断裂是在双方同意的基础上不说,其中一方还是深受了右相府后院女人欺凌的我。多想的人,只会觉得是我不堪忍受,而不是有了富贵就抛弃了亲生父亲。你不要小看了古代老百姓的眼睛和智慧。那些人,都是值得敬畏的。”
话落,她便将视线投注到楼下的情景里,不再多说什么。
玉景璃低下头,看着这近在咫尺的娇颜,心头忽然觉得无比充实和满足。这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两人重逢的画面,或江南烟雨中,或小桥流水旁,或满城红花下,或马上疾驰时,可没有哪一幅画面会比此刻的并肩而立更让他觉得舒心亘古。那些年里,白纸黑字里印染的情感与心绪,早已随着纸张的脉络深深的渗入到了骨髓里,和着流水潮声的音符节奏,在他五年苍白的年少时间里逶迤出一道亮丽的痕迹,像一束光,明亮而又永远值得向往。
他忽然有些恍惚,恍惚记得前世那相依为命的破碎时空,曾有过许多次,他和她也这么近的站立过,只是那么多次里,她的眼神里都没有他的痕迹。这一刹那,他很想看看,当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他的影子时,向来清澈明亮的眸子里会是怎样的瑰丽无暇。
“笃笃笃——”这时,一阵清脆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沐晚歌猛地抬头,却撞上了玉景璃俯下的下巴。她抬起头,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伸手一指房门,便走离了窗前。只是末了,那本不知该放往何处的手却不由得摸了摸下巴,回想着刚才自己那一撞的力度,是否能将玉景璃这不怀好意的人的牙齿跟撞松了。
偷袭与反偷袭,终究还是她赢了!
玉景璃揉着自己的下巴,看着某人努力维持云淡风轻姿态的走姿,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房门一开,数名年轻男子快速的走了进来,当看到屋内站着的男子时,连忙单膝跪地行礼道:“属下参见世子。”
玉景璃恶狠狠的瞪了瞪笑得无比开怀的沐晚歌,一撩衣摆便坐了下来,淡淡道:“起来吧。倾颜郡主吩咐的事儿,可做得怎样了?”
“回世子、郡主,事情已经办妥了。”当先一人连忙回道。
沐晚歌收起了笑意,也跟着坐了下来,径自问道:“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吧?路上可有遇到什么阻碍?”
“回郡主,属下所用的药粉、所着的衣衫,均是最普通的。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若是有人要查下去,也不会查到什么的。还请郡主放心。至于阻碍,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属下办事过程中,也遇到了一拨人,但这拨人并没有要阻止属下的行动的意思,因此当时并没有注意太多,想来应该不会出现意外的。”
说完,便见他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沐晚歌一眼,待发现她秀眉紧蹙时,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偏头思量了片刻,沐晚歌才转头看向回话的男子,淡淡道:“既然不会影响原先的计划,暂且不必理会。你们先退下吧。”
那些人看了看玉景璃,待发现他朝着自己点点头时,才轻声谨慎的退了出去。
玉景璃一手托腮,一手转动着桌上的空杯,漫不经心道:“小歌儿,是谁又惹到你了?”
“昨日,是初一。每个月初一,我身上的寒疾都会发作。从皇宫回右相府的路上,有人安排了刺客,想要取我的性命。你说,这人是不是惹到我了?”沐晚歌挑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闻言,玉景璃温和的面容顿时变得冷肃起来,眸光凌厉如柄柄利刃,周身散发出一阵阵冷寒之气,直欲将人冻成冰块。他眸光温柔的看着沐晚歌,口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凌厉森寒:“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出手取你性命?”
“还不是对这具身体的主人百般欺凌的慕大小姐!不过,昨日她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我昨晚也回了她一份更加隆重的,相信她此生都不会忘记!”沐晚歌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残冷的笑意,却让玉景璃心中一疼,大手覆住了她的小手,试图以此传递出他手掌心的点点温度。
握了握她的手,他忽然说道:“小歌儿,这些事情,你本可以告诉我的。何必亲自在这里坐上一夜?你的身子本就不好,岂能如此不注意不珍惜不爱护?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么?”
沐晚歌面色一怔,没想到自己的一两句话竟惹来他的牢骚,面色有些不自然起来,连忙站起身说道:“走,我们去看好戏。我倒是想验收验收,看看这份礼够不够分量。”
说着,两人便相携着走了出去。
此刻,天已大亮,京都城的大街小巷上又开始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而在长街尽头却是一片诡异的安静。许多人围在了一起,伸长了脑袋往里面挤,待看到人群圈内的情景时,女的满脸羞红,男的无奈摇头,神情颇是复杂各异。
沐晚歌拉着玉景璃拼命的往人群里挤,好不容易挤到了最里面,还没看清楚地上的具体情景时,整个人又被玉景璃给拽了出来。她恼怒的甩开玉景璃的手,没好气道:“臭小子,我好不容易挤进去,你怎么把我拉出来了?”
“小歌儿,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你懂不懂…”说着,玉景璃狠狠的赏了沐晚歌一个爆栗。
沐晚歌愤愤的看了他一眼,又想要削尖了脑袋往里钻,不想玉景璃连忙揽住了她的腰,把她往人群外围带去,顺便在她耳边低喃道:“小歌儿,你欺瞒我陪你坐了一夜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既然那些事情是你做的,那现在离得越远越好。昨日我的属下都已经发觉了异样,此刻怕是早已有人于高楼之处观察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你若是不想惹麻烦,尽管往里钻。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现在无论是身份还是处境都过于尴尬,确定还要再惹上一堆的麻烦?若是你嫌平日里太闲了,我不介意立即让从畅带着你周游全国商铺。”
“别!我不钻了,还不行么?”沐晚歌讨好似的开口,只是那眼神却是止不住的往人群里瞄。
玉景璃见状,连忙伸手扳过她的小脑袋,狠狠的将她的眼神扶正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在某人的咬牙切齿中缓步离去。
某家酒楼的二楼处,两名身姿挺拔的男子站在大敞的窗户前,面无表情的看着楼下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
只听得其中一男子说道:“太子殿下,究竟是谁做的好事儿,竟将右相府的大小姐折磨成这副模样?只怕今日一过,慕大小姐便再无活下去的脸面了。如此轻而易举的毁掉一个女子的清白,又将此事肆无忌惮的散播扩大,对方的手段还真是够阴毒狠辣的!”
玉云烨眸光深邃的看了看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且昏迷不醒的慕香玉,裸露的肌肤上尽是青紫的痕迹,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依旧能够看清楚每一寸肌肤上青紫颜色的深浅程度,显然在此之前遭受了好一番轮虐与折磨。可是他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同情,反倒是眼露鄙夷的看了几眼,便移开了视线,只淡淡道:“还能是谁做的?这世上,谁跟她的仇恨最深,便是谁报复得最厉害。一切,也不过是因果轮回而已。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怪不得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