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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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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舒迟知道,梅媻姗对主子很是尊敬,有时他甚至认为眼前的梅媻姗和十多年前那个总是甜甜软软叫著他“小迟哥”的小娃娃不是同一个人。

落差太大了。

一个是可以拉著他的手,爬树挖石斗蛐蛐,一个却是连多同他说一句话都像是犯了滔天大罪一样的惶然。

“主子”这两字横亘在他们之间,像是高耸入天的墙,隔绝了一切,墙的那一端,是他们共同携手赏菊的过往。

脑海中忆起那段回忆,总忍不住回味再三,因为现在……只能回味。

梅舒迟叹息,声音虽浅,但一旁彻夜相陪的梅媻姗已经偏头瞅他。

屋里没了其他奴仆,梅舒迟早先拆了头上紫金冠,大掌轻揉发酸的颈项,披敞的长发像是墨黑的绢缎,散在肩胛及背脊,模样看来很是疲倦。

“三当家,若累了,就早歇吧。”思索许久,她选择了用下属关心主子的口吻缓道,她不清楚梅舒迟为何低叹,直觉认为他是深更倦累。

他搁下毛笔,柔和眼眸由书册上移到她的芙颜,他的目光太过专注,逼迫梅媻姗不得不窝囊地避开他的注视。

“不累,再看完一章回。”他不再相逼,垂下眼睫,继续翻阅起那本引不了兴致的杂册。

“很晚了。”

梅舒迟微讶地再度抬眼,他以为她只会应“是”,没料到她奉送了另一句话,不过他也没因此而太欣喜,毕竟她那句话极可能是埋怨。

“你可以回房去休憩了,我不需要人伺候著。”

“没有哪一个护师胆敢在主子没休憩之前先睡的。”她义正辞严,身为护师有护师的尊严。

梅舒迟一笑。“可你每天晌午过后不都做了?”想起她午睡时的毫无心防,每每让他忆起以前那个啃饱了鸡腿就往他身上抹油拭嘴的小睡娃。

梅媻姗身子一僵,脸上又红又白,很是难堪,直接误解了梅舒迟的话。

“抱歉,我不是在挖苦你,只是……罢了,忘了我那句无心之言吧。”梅舒迟自知失言。

“这是主子的命令吗?”若是,她会忘;若不是,她会把这句话挂在心上,然后接下来绝对不会放纵自己再偷懒贪睡,遭人数落。

“不是,是朋友的请求。”

“媻姗不敢当您是朋友,只当您是主子。”

又是以恭敬表拒绝,在这点梅媻姗和她爹真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同样替梅庄卖命,又同样顽固地有所坚持。

“若主子命令你将我视为朋友?”他试探一问。

“那么,媻姗遵命。”她毫不加思考。

梅舒迟这回才真是无能为力,有时他真想知道梅盛到底是如何灌输她这些观念,能让她将主子视为神只,半点也不敢违拗。

或许想扭转梅媻姗的想法,就得先从固执的梅盛下手,否则什么都是空谈。他也知道,他可以用主子的威严来压这对父女,让他们别这副将主子与下属视为两类不同人种的模样,但他不想用强迫的方法,这样根本没有意义……只会让这对父女觉得主子的话宛如圣旨。

他黯著脸,越觉得拿这对父女没辙,更想挖开这对父女宝贝档的脑子瞧瞧里头装了什么东西——十成只有“主子,是用来搁在心头供著”这句话。

无奈。

那是什么表情?她又没说错话!梅媻姗在听到梅舒迟又逸出轻叹时蹙紧眉峰。他该高兴有个这么听话的护师才是,而不是用这种被人欺凌的神情,好似她做了什么欺负人的事一样。

深秋的夜风透过微敞的窗棂拂进秋意,桌上的书册被翻吹得啪啪作响,烛光摇曳,书房里的两道身影也因而变成跃动不安。

为了掩饰突来的沉默尴尬,梅媻姗转身关上窗,闩牢。

“媻姗,我没有要拿身分压你,我只是认为你不须将我们之间的关系看得这么僵,主子和朋友这两者并无冲突。”是主子,也可以是朋友。

“主子是主子,朋友是朋友,我知道这两者没有冲突。”

言下之意,她永远不可能把他归类在朋友之列,因为他是主子,这身分撼动不了半分。

这一步,是死棋。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将我从『朋友』摒除,归入难以亲近的『主子』?”梅舒迟合上书,冷不防地问。

“从——”一个字才离口,她又像只蚌壳闭口,只觉得右脸颊上那道突兀存在的疤痕隐隐作疼。

她抡著拳,以沉默代替回答。

记不得正确的日子及时辰,只记得有一天,她认清了自己的身分,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再将他当成可以谈笑、可以嬉闹的“小迟哥”,而让她“认清”的,正是她右颊上这道指头般长短的疤痕。

疤痕虽不至于破相,但在姑娘脸上总是疙瘩,谁也不知道,梅媻姗从不介意脸上的刀疤,甚至认为这是她该受的,她不将粉颜上的疤视为疙瘩,因为真正的疙瘩是藏在心坎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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