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笑道,“大冢宰说的是。”
第一次见宇文邕将笑容堆到极致,看起来十分开心。这若不是在皇宫内,看起来真是一幅家庭和睦的温馨画。可这是皇上在对一个下臣卑躬屈膝,我不相信他的笑容发自心底。就连太后同宇文护说话的语气,都透漏着拘谨。
连宇文邕都没有被太后赐座,可想而知,我只能一直站着。宇文邕从小不在太后身边长大,感情或许不太深厚。
站在宇文邕身边,我再次忧心起未来的处境。像这样的傀儡皇帝,到底能有什么样的下场。在大脑中搜刮了一番,中华上下五千年,这种皇帝的下场,一般不是被挟天子的人杀死,就是被外敌杀死,又或者被自己杀死。那我作为他的皇后,最后又会是什么下场。
我十分后悔,为什么没有好好学历史,为什么没有在很久以前把北周的历史学通透。我不知道所有人的结局,更不知道自己的结局,我能平安的活下来吗?
宇文邕到底在想着什么,是极尽全力献媚自保,还是忍辱负重破茧成蝶。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知道。
走出含仁殿,阳光很好,已经四月天,天气渐暖,可为什么空气中氤氲的,是寒冷。对于宇文邕,我只能用“同情”二字来看待。
走了几步,一个人同我行礼,竟是宇文直,身后跟着一个太监,怀中抱着几个木盒。他看起来满面春风,怡然自得。
我笑问道,“卫王殿下看起来精神抖擞,何事如此惬意。”
他含笑自乐,道“今日市中游玩,在几个商旅手中发现了好东西,费劲千辛万苦才换回来。这不,还特地为大冢宰、母后、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准备了一份。”
说完转首侧目,小太监上前,将手中的一个盒子递了过来。敏敏接过,我直接打开来看。将盒中之物拿在手中,好奇的问,“雍州牧是用多少钱换的。”
宇文直道,“一个值二十布泉。”
二十布泉,那就是一百铢。
天啊,一颗玻璃珠能买这么贵,我也是服了,看他在我面前得意洋洋的样子,我似乎看到了一个大写的傻缺。
我只能笑呵呵的收下,直道感谢之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油然而生一种同情,这智商,骗子发家致富都靠他了。
。。。。。。
寒食节将近,往年的这些节日都是由贵妃准备,但她有了身子,宇文邕不想她太过操劳,再加上我已经是后宫的女主人,便全权交给我来办。
寒食节与汉人的清明节相差两三天,我权当清明节来过。这个节日准备起来也十分简单,只要选几道可口的冷食,在各处插上柳条,安排个好去处踏青,如此便可。
听起来简单的事情,办起来可没有那么轻巧了。不仅要考虑到皇上太后和嫔妃们爱吃什么,还要考虑皇上太后不爱吃什么,还有每个人不能吃什么。各色菜式的配料也要细心检查。
所有的东西准备下来,既劳心又劳力。如此还是小事,最麻烦的是,这些繁体字我并不认识。作为一个名校主动退学的高材生,来到周皇宫,我彻底成了文盲。不得已,只能让敏敏和贝达把菜单读出来,我用简体字写在丝帛上,整理好后,再用繁体字誊抄下来。
敏敏拿起散落的满屋子丝帛竹简,十分茫然的问,“皇后娘娘,您写的,这都是什么啊,奴婢一点都看不懂。”
对于解释不清楚的事情,我都是含糊其辞,于是随口道,“我自己造的字,写起来方便。”
贝达对这些简体字十分感兴趣,想要拿回去研究。我仔细想了想,如此会不会影响汉字的发展,影响历史的进程,还是不要冒这个风险了,于是勒令他们,谁都不能动这些字,而且等我整理好后,要拿个火盆给我,把这些全烧了。
因为字体的限制,我准备得比贵妃娘娘慢很多,只能加班加点的熬夜。终于知道为什么上班族那么讨厌加班,对着一大堆工作,简直是身心的双重折磨。
月黑风高,我边做着收尾工作,边哼着最近十分流行的歌曲“五环”。面前的一卷竹简被一只手拿起,我低头道,“你们去休息吧,还有一点就忙完了。”
宇文邕的声音在我的上方传来,“这是什么字?”
我抬头看,他正皱眉望着我写的简体字。
我支支吾吾的说,“这个,是那个简化的字,我瞎写的。”
他将竹简放回桌上,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我一时不知所措。这样被一双眼睛直勾勾盯住,实在影响工作效率。我不安道,“皇上,您先歇息吧,明日还要早朝。”
他没有理会我的话,仍旧兀自坐了片刻。半晌,起身拿起被褥,睡在了榻上。小样,就你们这早睡早起的古代人,如何与我这把凌晨两点当中午过的人相比。
我一个人在桌前孤军奋战,敏敏和贝达在门外的台阶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越来越没规矩的两个人。不知道宇文邕从他们身上迈过来的时候,是种什么样的心情,想想就觉得好笑。
工作很枯燥,真想哼个歌解闷,但宇文邕睡在旁边,我只能在心里默哼。
周围寂静,远处传来士兵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想到不是我一个人在熬夜,心里顿时舒坦了很多。
宇文邕一声呓语,吓得我心惊肉跳。侧目看过去,他在睡梦中大汗淋漓,呼吸急促。不用想了,肯定又是做噩梦了。不知道他这辈子做了多少亏心事,我真的很少看到他能安心睡个好觉。
把噩梦的人叫醒,算功德一件吧。我蹑手蹑脚靠了过去,轻喊了一声,“皇上。”顺便拿食指捣了捣他的胳膊。他睡觉向来很浅,我很轻易便叫醒了他,他大喊了一声“皇兄”,蓦然睁眼,紧紧攥住了我的手。好疼啊,我只能不停的喊着,“皇上,我没想刺杀您,我就是看您做噩梦了,想把您叫醒。”
他怒目看了我半晌,才松开我的手,提步离开了崇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