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玩意儿?拿来我瞧瞧,西域这种蛮夷小国能有什么好东西。”陆盈儿吁出口气,指着自己的仆人吩咐了一句。
云裳也不反驳,双手奉上镜子,陆盈儿的贴身侍女上前接过,转身递给坐在马上的她。
云裳第一次见到家里的小娘子拿镜子玩时还吓了一跳,如此宝贝怎么就给孩子随意拿手里玩呢!磕了碰了多心疼啊,琉璃这种东西,最经不住摔了。
但自家娘子却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样,随口道这是儿时师兄送给她的小玩意儿,没什么要紧,还藏有好几面。
后来林婉婉果然又取出了一大一小两面镜子,一面放在梳妆台,一面随身携带,可比厚重的铜镜轻便太多了。经工匠打造好的铜镜虽然最初也光鉴照人,但不易保养,需经常磋磨,比之琉璃镜的实用性自然差得远。
这件事也令云裳对自家娘子那位活在传说中的游侠儿师兄充满了佩服,有这样神通广大亦兄亦父的师兄和师尊,难怪自家娘子无论做什么,总透着股自信。
陆盈儿手里拿着双面镜,惊讶地发现,这镜子的两面竟然还不一样,一面把人照得毫发毕现,另一面竟好似放大了画面,极为神奇。
世界上第一面精致复杂的玻璃镜,是在1507年由意大利威尼斯人安德里亚和盖罗制造出来。一出现在市场就轰动了整个欧洲,成为当时的王公贵族人人追捧抢购的时髦好东西。
意大利甚至专门为此立法,不允许制作镜子的秘方外传至外国,谁要是泄密立即处死。因为这严酷的律条,意大利独霸了镜子市场整整一百五六十年,最后才被法国驻意大利的大使费尽心机偷运了镜子技师回法,成功窃取秘方。
此时此刻云裳拿出来的镜子,远比当初意大利用锡箔和水银制作出来的镜子更精美,这样东西出现在贞观四年的大唐少年人眼皮子底下,不引起轰动才怪。
边上有少女见陆盈儿的脸色变来变去,好奇道:“盈儿,这什么琉璃镜的给我也瞧瞧。”
面色复杂的陆盈儿将镜子递了出去,一圈传遍,众人看向林婉婉的眼神都变了。
起初对方奴婢说这东西出自西域皇宫,大家只当这个乡下娘子在说大话呢,可见识过琉璃镜的庐山真面目后,众人已然深信不疑了。
这么好的宝贝,除了皇宫里贵人,外头哪还有可能拥有呢。只是这个乡下娘子又是怎么得到的,她怎么会富贵成这样?而且居然就这么随意拿出来当马球的彩头了!这也太豪气了,在场众人无一能及。
收养她的那位隐士到底是哪个世家的老神仙?
陆盈儿沉默了半天,一咬牙,伸手去摘自己颈间挂着的珍珠玉石璎珞,唬地她的贴身女婢惊呼:“大娘使不得!”
“闭嘴!”陆盈儿瞪了她一眼,终于摘下了璎珞,朝着林婉婉高高扬起道,“你的西域琉璃镜固然稀奇,我这璎珞也不是凡品,比了。”
“好啊。”林婉婉淡淡一笑,悠
悠然坐在凉亭之中。倒是萧容华几个急得不行,这次玩得也太大了,无论输赢,她们都担不起啊。
林婉婉对萧湘华道:“几位表妹,不要有负担,放心去比,我支持你们。”
萧湘华转头看向亭子里林婉婉,沉思片刻,重重点头道:“我会全力以赴。”
“我们也是。”萧容华几个也连忙表态。
因为彩头价值连城,这场原本平平无奇的八人女子马球赛,变得夺目了起来。
两队中红队以陆盈儿为首,另有一个县丞家的小娘子、两个钱塘当地士绅的贵女;青队则以萧湘华为首,余者皆为萧府姐妹。
林婉婉和小青玉坐在凉亭里,边上云裳和华浓在替她们剥着核桃,两人一边吃一边兴致勃勃地瞧着场上的比试。
用一面一百来块的镜子钓出一个用羊脂玉和大珍珠制成的璎珞,怎么算,都感觉占便宜了,因此林婉婉的心态非常地放松。
场上两队你来我往,十分热闹,各有胜负。
看了一会儿,林婉婉忽然道:“为什么陆盈儿她们的马看起来比表妹们的高大许多,这样我们很吃亏啊。”
萧湘华的侍女掩嘴一笑:“林娘子,我们家几位小娘子骑的不是马,是驴哩,自然矮小些。”
“啊?”林婉婉惊讶地愣了一会儿,接着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资料里确实说唐朝女子玩马球时,骑的多半不是马,而是驴。相比高头大马,驴性格温顺,身材娇小,更易于操控。
博陵郡夫人崔氏之墓曾出土了大量遗物,其中就有铅马镫和驴骨。经学者研究发现崔氏墓中的驴,体型较小,运动模式异常,且得到了较好的饲喂,佐证了唐代贵女打马球骑的是驴这一推断。
林婉婉本来是分不太清马和驴的,但此时经侍女提醒,终于分得清了。两者高低大小对比还是挺明显的,但高马未必就比矮驴强,论机动能力,和与主人的配合,场上的驴还更厉害一些。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果然是骑驴的萧家姐妹略胜一筹,比分现在是红队三筹,蓝队四筹。
“大唐的女子不赖啊,这青春飞扬的模样,瞧着就喜人。”林婉婉慢悠悠点评了一句。她像她们这么大时,整天都埋头书本之间,为了升学而废寝忘食,苦战题海,就是做体育活动,那也是奔着拿分去的。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红队的士绅之女忽然一拉马缰,笔直朝着萧湘华冲撞了过去。
林婉婉霍然起身,心都提起一截。
说时迟那时快,萧湘华猛然一个运劲,在即将相撞的瞬间避了过去,但因为那一下转折太大,一时收不住力,到底是踉跄着跌了几步,连人带驴摔了下来。
场边众人忙朝内奔去,而另一边“砰!”一声,红队竟趁此机会扳回一筹,好像这边的事故完全没有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