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
不等她应声,门外忽然高高一声,“皇上,镜容法师到了。”
忽尔一道檀木香至,有人绕过金碧辉煌的屏风,手抱一把绿绮琴,身姿颀长如玉。
葭音惶惶然抬眼,一双眸盯向那人。
对于镜容,皇上的态度倒是格外恭敬。
佛子目光淡淡掠过一侧的少女,眸色平静,不过一瞬,他微微垂下眼睫,朝殿上不卑不亢道:
“贫僧镜容,参见圣上。”
皇帝近来胸闷气短,镜容今日所来,是为其抚琴净心。
只见皇帝稍一点头,他便抱着绿绮琴施施然入座。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便有汩汩清泉自其指尖流逸而出。
“皇上,那葭音姑娘选封号之事……”
葭音望向帐后的镜容。
他琴声未歇,是一贯的云淡风轻、安然自若。流畅的泠泠之声,如同从巍峨雪山上款款而来。带着将湿未湿的雾气,让人觉得心情平静,却又敬而远之。
她咬着发白的下唇,失落地低下头。
也是,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她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觉得,在镜容心底里,自己是一个例外。
他是在众人面前维护过她。
是收过她的小金观音。
是与她独处过一室。
是拉过她的手,是抱过她,是背起她走入那瞑黑的夜。
但他是镜容。
他是佛子,是圣僧,是整个梵安寺乃至全皇城的表率。他琴心从未乱过,琴音也从未因任何人而停滞。
她又有什么好期待的。
期待着他——那朵雪山上的高岭之花为她与皇权为敌,从皇帝龙椅上把她夺下?期待着他能与整个皇宫、整个梵安寺相制衡,自此脱下袈裟,坠入红尘?
不可能的。
他是镜容,是清缘大师最喜爱也是最得意的弟子,日后他要继承师父之衣钵,要掌管整个梵安寺。
一颗心刚被提起,又忽尔坠下。葭音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微垂着的眼。清浅的日光落在他细密的眼睫上,佛子面上,是一贯的清冷自持。
皇帝只看了她一眼,周围宫人识眼色地迎上前。
“把她先带到偏殿。”
一踏入偏殿,立马又有几名宫娥迎上。她们或许知晓了皇帝要封她为才人之事,神色、语气皆是十分的恭敬。
不一会儿,又有人端着一件华丽的衣裳走过来。
“皇上吩咐了,先替葭音姑娘沐浴更衣。今夜皇上要召幸姑娘。”
一名蓝衫子宫娥走到她身边:“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姑娘先好生准备着,奴婢替姑娘沐浴。”
烛影摇晃,拖出美人长长的影。
葭音的头发被池水打湿,眼底也是湿润的雾气。见她此番情态,那宫女全以为她是因将要侍寝而情怯,便笑道:
“姑娘不必担忧,过了今夜,您就是宫里的主子。届时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姑娘这等好姿色,定有无边的福气。”
少女被换上华贵的衣裙,鬓角边别了一根精致的金簪。一双眉眼微低着,眼睫上似乎挂着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