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正眼,黑无常长帽上的“正在捉你”四个大字越逼越近,勾魂锁一紧,拖着她离开。
苦笑了一声,临走之前林梨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
床边坐着的正是她痛哭的快要晕倒的娘亲,还有她已经冰冷的尸身。
分外清晰的瞧着自己的尸体,这般诡异下,林梨可叫是百感交集。
想她虽出生富贵,但这十数年来根本没有享受到什么。拖了这么久的功夫,终究还是在这张病榻上等来了无常。
其实自己早就预定了死命,可到底,还是不甘啊!
这一生,毫无意义的就过了。她甚至没有出过一次远门,没有参加过一场喧闹,每日所见最多的只有郎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床榻上等春去冬来,等着一帖又一帖的苦药。
人间百态,生老病死,除了这个病字,她到底占了什么?
她不想死,她不甘心!
林梨瞪大了眼,挣着锁链,竟然开始反抗。
黑白无常眼中血色加深了,他们一紧勾魂锁,用行动警告着切勿流连。
林梨这个新鬼却失了常态,“放开我,我还不想死。”
千百年来,黑白无常恐怕早就习惯了新鬼的反抗,依然是满口的死气道:“阎王要你三更死,焉能留你到五更。你阳寿已尽,莫做无用挣扎。”
林梨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老天不公,阎王无情,激了满胸愤慨。
“放开我!”她极力喊着,拼命朝着自己的尸身奔去。她要还魂,她不想死!
只是她所有的挣扎,动作,只限于黑白无常,无论她怎么大喊大闹,活人的世界已经容不下她了。
哪怕知道自己要死的时候林梨也未有这般恐惧,她狠狠扯着锁链,只恨不能将之折断。
再大的不甘,怨怼,在这俩位阴帅面前都无用。
林梨很快就被拖走了,床边的哭声消散,将她的不舍通通拖离。
生前的点滴流水一般逝去,林梨眼睁睁的看着,心想明明是伸手就能触到的。
半点由不得自己,林梨被强拖着至大门,一路畅通无阻。
黑白无常全身都散着阴阴鬼气,擦着生人而过,叫人立是从背后窜出一股阴寒。
林梨越来越慌,过了这道门,走出人世间,接下来就是阴阳鬼界,她就彻底无路了。
她的挣扎嘶喊都如轻烟过耳,全无作用。
这世间众人,不管是死于非命,还是荣华正好。就算再不甘,再遗憾,可是到了这个地步除了认命已别无他法。但看林梨,却还是不依不饶。
无人会知林梨的怨,知她在病榻上十数年的渴求。哪怕已经成了鬼,万事已空,却还是妄凭扭转乾坤。
她只知,绝不下阴司,誓不踏黄泉。
在这万分的紧急中,林梨眼光一闪,瞧着前头一袭背影匆匆,正大步朝着门口而去。
抬眼看,天空已聚拢了乌云片片。又要下雨了,难怪此人焦急。
此人并非她府里的任何一名家丁,林梨还是有点记忆的,不就是那出言戏弄她的画师。
想必是他也觉得晦气,画了一半就遇到了这种事。
到了此刻,同进同出,一扇门下,人鬼立断。
林梨也不知她的怨气从何而来,或者仅仅是生死之隔的鸿沟。她已死,对继续活下来的人已有了怨怼。她身束勾魂锁冷眼瞧着前头急着赶路的顾延舟,满载的不甘中生了条计来。
黑白无常对她的挣扎只是无视,这也给了林梨大半的决心。心里只存下唯一一个念头,必要留在阳间。
天色越发的沉重,远边传来了阵阵闷雷,林梨紧紧捏住双手,扯着勾魂锁,试图找出一个逃生之法。
到了门口,只差了最后一步。林梨微微发颤,缠绕起锁链,凝聚起心神,使出全身之力,只为这一搏。
勾魂锁成了最直接的冷兵器,林梨忽的扯动起来,耳边是只有她才能听到的铁链碰擦声。阴森透骨,仿似削其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