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忧下床来,听见毛诗韵穿着粗气,打开等一看,她的脸异常潮红,那种模样让吴忧想起了一个小时的玩伴。那时她才5岁,对方也是发着高烧,是她及时发现,才送到医院,后来听爸爸说如果再晚一会,可能那个孩子的小命就没了。现在毛诗韵也是这样的情况,不同的是,吴忧没有了求助的人。她的额头烫的吓人,吴忧生怕再耽搁就会出什么问题,她只好按给裴炎打电话。
电话在第一时间被接起,两人一时无言,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此刻裴炎正在医院值班,趁着空档出来抽了根烟。烟还没点燃,电话就响了,上面显示的是吴忧宿舍的电话号码。在此之前,他一直在想怎么开口,不是解释,不是交代,而是告白。那晚之后,他想了很多,为什么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为什么想起她的时候心口微热,甚至是幸福,为什么当看到她伤心失落的时候,自己会感同身受。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而自己也不再是年少无知的毛头小子。他懂得什么是爱,更懂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看到来电,他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本有一肚子的话,但是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那种欲言又止的感觉,让裴炎有一种第一次拿着手术刀的紧张感。他本以为吴忧会质问他,然而她什么都没说。过了好一会,吴忧才慢慢地开口:“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毛诗韵生病了。”
裴炎苦笑了一下,心中的期待落空,即便她骂他,至少也能证明她生气了,她在乎了。而开口的第一句话,仍是和他的那个未婚妻有关。
“好,你等一会儿。”
裴炎到的时候,吴忧已经等了很长时间。由于不能进宿舍,所以毛诗韵只能被她们三个扶出来。坐上车之后的毛诗韵也不安生,吴忧死死地抱住她。裴炎从后视镜中看到,她已经满头大汗了。他记得以前吴忧是很爱说话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沉默的时间要多过说话的时间。
吴忧坐在后面一动不动,低头看着一点都不安静的毛诗韵。她忽然觉得,他们之间没什么话说了。以前就算是一点小事,她也要强调好多遍,无非是在裴炎面前寻找存在感。而现在,那些小事就像是烧饼上的芝麻粒,吃了就吃了,掉了就算了,一点都不会影响烧饼的口感与整体形象。所以芝麻的存在感可有可无,且影响力极小。她慢慢地学会了闭嘴,让那些芝麻小事烂到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39
39、我们,就走到这里 。。。
酒精中毒。医生检查之后,下了如此的结论。幸好送来的及时,要不然后果不敢想。吴忧吓得说不出话,她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是如此之近。那个本来好好的人,一转脸,或许就消失了。累了一晚上,吴忧感到越来越乏力。现在医院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看上去很是恐怖。她像是被放在角落里的花朵,无人问津而寂静无声。
裴炎看她一个人落寞地坐在长椅上,上次也是这样,她一个人,同样的情景再次上演,不同的是,她比上次看上去更加孤独。裴炎倒了一杯热水,默默地坐过去。吴忧一下子僵直了,只能伸手接过杯子,拿在手里。越是不说话,就越是显得冷清。直到热水都变凉了,所有人都入睡了,两人也没有开口。
暧昧不清的灯光照在两个人身上,只能看见彼此的剪影。在裴炎坐下之后,吴忧一次次地告诫自己,他是毛诗韵的未婚夫,毛诗韵是自己的好朋友。这两句话,她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然而面对裴炎的时候,仍是本能地想要接近。就连他递过来的水都无力抗拒。她很累,累到如果有一个肩膀,不管是谁,她都想靠过去。那杯已经变凉的水,就像是她的心,从热到暖,从暖到冷,到了最后,只能被唾弃地倒掉。
“我们……”
“我们……”
两人同时开口,一脸尴尬。
“你先说。”裴炎再次开口。
“裴炎……”吴忧开口叫道,她从没连名带姓叫过他,那一声“裴炎”顿时让裴炎心里没了底。吴忧放下手中的水杯,揉了揉已经发麻的双腿,用不大不小,恰好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们,就走到这里吧。”
虽然声音很轻,但是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听起来也格外响亮,把裴炎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本来想说“我们在一起”,或者“我们交往吧”,刚才的他,也像当初的吴忧一样,捧着一颗热乎的心等待她接受,而一句“我们就走到这里”彻底让这颗心冷却了。他抿着嘴不说话,眼睛的余光却不时地看着吴忧放在腿上,不停绞缠在一起的手。他到现在才明白,吴忧的一颗心早到等待之中就已经慢慢变老,他最大的筹码,也不过是她喜欢他,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那颗渐渐老去的心正在慢慢凋零,等到什么都不剩的时候,他便什么筹码都没有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他说,他刚刚有了一点反抗之心,做出选择,不想立马被就地正法。
吴忧搓搓自己的脸,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是默言。吴忧很想哭,眼泪却怎么也流不出来,她不想在裴炎面前装柔弱,但是心中那个被称之为幸福的堡垒正在逐渐坍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裴炎的走的时候她也很难过,只能靠时间来治愈。如今,这样的难过又一次在她身上发生,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要用数十年的时间来治愈自己。她端起手边的水杯,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划过胃部,让她的心一下子清明起来。
两人就这样一句话不说坐到天亮,裴炎最终也没能从吴忧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吴忧,也不再开口说任何话。那坐在长椅上的两个人,就像是等待结果的陌生家属,保持距离,各怀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
40
40、被随意践踏的心 。。。
吴忧一点点地将苹果皮削掉,然后又放到榨汁机中,嗡嗡的响声在静谧的病房内格外吵闹。毛诗韵现在只能吃流质食物,所以她想喝果汁,吴忧就给她做,她想喝粥,吴忧就给她买。无论她提什么样的要求,吴忧一言不发,照做。毛诗韵知道她在说生气,她一生气的时候就不说话,表面上看起来仍是客客气气,其实心里却并不愿意。她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吴忧才会如此生气。看着那个小身影走来走去,眼睛底下是一片青紫,就知道她有多累。
“对不起。”毛诗韵对那个身影说道。
“嗯?”吴忧回头,以为她又有什么需要。
毛诗韵低着头不看她,再次重复刚才的话语:“对不起。”
吴忧不吭声,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毛诗韵抬起头,看见她微愣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有愧于“朋友”这两个字。她享受她掏心掏肺的对待,她使小性子的时候她也总是让着她,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吴忧也曾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这比爱情还要更让人依赖的友情,却被毛诗韵当做毛线球,想玩的时候就逗弄两下,不想玩的时候,就扔到一边。女孩子的友情,很容易变,但吴忧不一样,一旦认定就是一辈子。毛诗韵竟然轻视这一辈子的友情,这让吴忧无法接受。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她都是最认真的一个,而她所渴望得到的,却是他人嗤之以鼻的。她的付出被仍在地上,随意践踏,这怎能让她不生气。
吴忧正要开口说话,却突然间涌进来一大批人,全部都是黑色西装,戴着墨镜,她吓得大气不敢出,以为毛诗韵得罪了什么人,手中的水果刀也不自觉的握紧了。
“哎呦,我的小宝贝,这是怎么了?”
在众多黑子男子开道之后,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还没进门,吴忧就听见他在大声嚷嚷,在一眨眼,那个黑影已经扑到了病床边,结结实实地将毛诗韵抱在怀中。吴忧的下巴都快掉了,毛诗韵最怕与人接触,她之前有一次不小心绊倒靠在了毛诗韵身上,在她庆幸自己没有摔个狗啃屎,谁知毛诗韵一闪,她刚刚靠上去的身体就直接趴到了地上。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以最标准的狗啃食姿势匍匐在毛诗韵脚下。她仰视着毛诗韵,似乎是在埋怨她为什么不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