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龙被申掌柜拖拽着,不情不愿地进了屋子,端起申旺沏的茶,茶汤色淡,茶味苦涩,非常低略的茶叶,这应当是客栈大堂里随客饮用的免费茶,看来是盘缠用完了。
他不动声色地吞了茶水,放下茶盏,以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申掌柜,等着他说话。
“林公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火雀先前确实丢失了,但他又回到了我手上”申掌柜有些急迫了,他如初将申旺被打劫丢了火雀,然后程贝伊找回来还给申旺的事做了个简单的叙述。
这些事林悦龙当然是知道的,但仍然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是这样啊,我还以为申掌柜反悔了,不想卖与我林家了呢”。
“哪能呢,那日当着程氏兄弟的面,咱们可是说好的,当时虽然未一得及立契书,但程家的声誉是可以信的,你们林家我也信得过,故而一直在等着林公子呢”
申掌柜心里气啊,明明自己占着先机,为什么就弄成如今的局面了。
林悦龙心里也气,早知他这么没骨气,当日从蕙城出发追赶上后就该直接将他掳来,哪怕用他全家人的性命相威胁,也早就拿到火雀了。折腾了这么久,最终结果还是逃不开威逼利诱。
“既然申先生这么有诚意,那就带上东西跟我走吧”他是来办事的,不是来为难人的,他已经从监视申掌柜的游鹰嘴里知道,申旺头上又戴了那个木头簪子。
在申掌柜的强烈要求下,蕙通牙行为他们这次交易作中人,关州分行的掌柜被林悦龙请来了北关客栈,牙行有现成的契书,三方签字确认,交易成立,牙行的工作完成。
“甚好”申掌柜拿着自己那份契书,心里很是感慨,终于可以拿到钱回家了。
契书上也说明了,验真之后,才能交易。
第二日清晨,天气晴和,林钊佑在两名随从的陪伴下来北关客栈。
申掌柜主仆同乘一辆马车,林钊佑上了另一辆车,林悦龙骑着马与十几名林家游鹰跟随,国丧期间,不敢太过招摇,一行人低调地往林家别院而去。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颠簸着行了约一个时辰还没到,申掌柜有些不淡定了,撩开车帘,外面已是林木葱茏,车子已远离了城镇,他突然就害怕了,害怕会被抛尸荒野,心里迅速盘算着如何脱身,面对那些身背长剑的护卫,他们主仆二人想逃生是绝无可能,只能绝不便宜了姓林的,于是叮嘱申旺:“阿旺,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自己跑,回蕙城去找东家,要照顾好夫人和孩子们”。
申旺莫名其妙地听着,老爷说让跑,那就跑吧,反正一切听老爷的就好。
马车停在别院门口,护卫们迅速散开,警界在院子周围,林悦龙跨下马,几步走到申掌柜面前,撩开车帘,动作优雅地作了个请的姿势,“申先生,请”
申掌柜理了理发冠,同时也帮申旺理了理发冠,然后又整理下衣衫,从容赴死的心态,慢悠悠地下了马车。
举目四望,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逃跑是一点希望也没有。对于自己的愚蠢,后悔再多也于事无补。
别院不是特别大,和普通的园林也没有特别不同之处,中规中矩的,宾主进入客厅落座,大家互相寒暄两句,彼此心照不宣,也就不绕圈子了。
“申先生,我要确定火雀的真伪”林钊佑也不废话,找了这么久,不敢抱太大希望,却又抱着希望,心情很复杂。
“这……”要验真伪,契书上明确说明,验过真伪才能付钱,若为真,交易达成,若为假,林家付100两银子感谢对方提供线索。
“申先生莫不是……”怀疑是假的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么多年,假的才是常态,真的倒是让人有点不敢相信了。
有那么一瞬间,申掌柜真想直接拿假火雀给他们,然后得了100两银子走人,这样或可保住性命,可是50万两对比100两,这诱惑实在是难以抵挡。
永远不要用金钱去考验人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当50万两银子得到回应后,申掌柜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拿到这笔钱,老板给他的目标是10万两,而多出来的,便是他自己的,他可净得40万两。几辈子也不可能挣到这么多钱,做成这一笔,回到蕙城就退休了,离开徐记当铺,买几亩薄田,带着儿孙好好读书,儿子不可靠了,孙子还可以好好培养的,说不定将来他们申家还可以出个举人进士之类的,那也有可能挤上士大夫行列,想想就爽。
真后悔吗,也不见得,他还抱着一定的侥幸,毕竟林家找火雀的传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林家在这事儿上也没少花银子,假消息还给100两跑腿费呢。这说明什么,说明林家不是那要贪图银钱之人,说明林家是良善之人,说明林家是有诚信的。
看看,一个见钱眼开,背主贪财的人,却希望靠别人的良善来拯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