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珩伏案而坐,正提笔蘸墨,在宣纸上行文。晏珩擅书,她的隶书蚕头燕尾,起笔逆锋,收有磔尾,字字雄阔严整,颇具王者之风。
黄吉小心翼翼地将参汤置在御案旁特设的小几上,跪在地上,轻声道:“陛下,长门来信了……”
晏珩右手一顿,头也不抬,继续写自己的方略。黄吉察言观色,在心中默叹一声,接着道:“陆主子……薨了……”
“……”
黄吉话毕,晏珩手一抖,御笔失控,在字迹工整的宣纸上留下了刺眼的一撇。她拢袖抬臂,将御笔架回笔山,这才抬眼看向黄吉。
黄吉以头抢地,毕恭毕敬地开口重复道:“长门宫的陆主子薨了,望陛下节哀。”
“薨了?”晏珩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喃喃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没就没?”
“陛下节哀!陆主子是自戕……”
“自戕?”晏珩闻言心中一恸,却扬眉故作无谓道,“自戕……好,很好……陆婉啊陆婉,你果真就这么……厌恶朕吗?”
黄吉不敢接话,他直起身,自袖中掏出长门宫太监总管交予他的信封,举过头顶,如实道:“陆主子留了封信,应该是给陛下的。”
“给朕?”晏珩自嘲地勾起嘴角,觉得滑稽又离谱。她凄然一笑,拿起黄吉手中的信纸。
废后陆婉退居长门近一年,从未给她来过信,也从未在长门宫中提起过她。长门宫中的眼线所递过来的消息里,陆婉衣食起居一切如故。她日日观舞赏乐,无半点伤心颓然之态,活得潇洒自如。
陆婉的生命中有没有晏珩,都是一样的……那她凭什么为她的离去,伤心感怀呢?
她不过是陆婉的过客,甚至不如一个巫女!万乘之君又怎样?还不是败给了陆婉心里的那个人!她甚至搞不清那人是谁,就输的一败涂地!
晏珩用力地攥住信纸,冷冷道:“她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难道她派人来请,朕会不去吗?既已自戕,又何必留一封遗书给朕……”
徒增烦恼……
晏珩阖眸,深吸一口气,道:“黄吉……”
“奴才在。”
“陆婉废于失德,然朕非其母安乐公主不得立。今虽弃捐,朕勿忘本。着宗正敛其尸身,以……”
她闭上的双眼忽然睁开,长睫微颤,终是下定了决心:“以皇后之礼,葬于……灞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