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哲讨好地笑笑,垂着头跟在气势汹汹的李曼身后。通往西苑的长廊是九曲十八弯,路上人的心里也泛起了小九九:“王爷从前喜欢的不是这类型啊!就算是这回真喜欢了,也没道理从不在过夜。可要是不喜欢,为什么要把李公子送到东阁来呢?”
看着韩辛辰一脚迈出大门,在床榻上躺得腰酸背疼的人终于出了口气。一连多日的“卧床不起”,身上的骨头都在叫嚷着酥麻,脑子也躺得晕晕乎乎,看样子这柔弱也不是谁想装都能装出来的。丫鬟、内侍还在床边转悠,苏莞烟也不好有大幅的动作,只得佯装不适轻轻地翻了个身。
说不来王爷是真上心,还是陪着他做戏。苏莞烟犹犹豫豫着自己这病什么时候能好转,生怕急了就显得太假,不急又实在是躺不住了。
“听说苏公子病了,我也来看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苏莞烟有时候觉得李曼就是老天爷赏给他的救星,不早不晚总在最需要他的时候跳出来。
苏莞烟缓缓睁开眼睛,一副病弱的样子,连声音都带着虚气:“谁来了?”
“回公子,是东阁的李公子”,伺候在榻边的婢女微微测过身,低眉顺眼的样子挑不出一点毛病。
“扶我起来”,苏莞烟抬抬手,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拼出嘴里的话:“人家李公子从东阁过来,我哪有躺着的道理,这不符合王府的规矩。”
王爷虽然吩咐过要他好好躺着休息,但现在苏公子所说也是极有道理,小丫鬟一时没了主意,搅着裙带看向屋里的“老人”。
两面得罪人的事情谁也不会干,前一刻还闲来无事的诸位转眼就忙起来了。等不及小丫鬟想明白,苏莞烟的手就被人死死抓住,手上的狠劲儿大有把指骨捏断的意思。
猛然用力,苏莞烟顺着李曼的力量跌跌撞撞下了床。就像是清早起来喝了一大杯井水,快要瘫在床上的人觉得自己浑身每块骨头都爽到了极致,可偏偏脸上要憋出难色,万分做作轻喘道:“莞烟身体不适,有所怠慢还请李公子不要介怀!”
“不介怀!不介怀!”李曼眼睛挑起,向上一拽,猛地甩开手:“苏公子年纪不小了,身子骨自然是经不起折腾,着个凉都能躺半个月!”
没想到他会忽然撒手,苏莞烟脚下一滑,屁股是结结实实地贴在了青石砖上。正扮演着“病弱公子”的角色,跳起来回踹他两脚是绝对不可能的,苏美人歪倒在地上,眼睛里适宜地漾起了水色。
虽说眼前的这位李公子住在东阁,可王府里但凡是个有眼力见儿的都知道王爷的心思根本不在他那里!苏莞烟尚且算不上新宠,但毕竟是王爷正注意的人,摔坏了谁也赔不起,冷眼看戏的下人把手里的杂活撂在一边,七手八脚地扶起“重病在身”的苏公子。
拳头握了两握,软绵绵靠在下人身上的苏美人压下去了一肚子的火气,杏眼微和,泪珠衔在眼角,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掩住了一闪而过的狠意。真不知道他在得意些什么?被扶到床上的人余光紧紧盯着那边神采飞扬的“花哨男人”,心里一阵冷笑:“不稀罕和你玩,你倒是没完没了地自己找上门来!”
苏莞烟被前后三层人墙堵在床上,候在外间的郎中听到声响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又是把脉又是询问,比对个瓷器还小心,仿佛是一根指头就能把人碰碎了。
李曼的兴奋慢慢退去,气恼逐渐占了上风,巴掌小脸气鼓鼓地憋了半天,从嘴角边挤出两个字:“装吧!”
杵了半天也没个人搭理,再待下去就是打算看王爷回来怎么嘘寒问暖!被修得如女子般细长的眉毛抽在一处,李曼不懈地翻个白眼,猛地转过身,宽大的袖口里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绵柔的手掌却是用了十足的力量,搡得小哲向后退了一步:“看什么看!老男人这么好看就让王爷把你留在西苑!”
自己不被人待见了就拿他出气,小哲隔了满身长刺的李公子两步远,撇撇嘴暗自嘟哝:“跟着你还不如来西苑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独宠?
不过是去前厅处理些小事情,回来时怎么时就都是慌慌张张的样子,韩辛辰刚要开口就看见,先前伺候在苏莞烟榻前的小婢女便跑过来,噗通跪在面前。
杏眼被揉得通红,止不住的眼泪顺着下巴尖往下滴,一开口尽是呜呜咽咽的抽泣,来来回回说不清话。
“有什么话好好说!莫要哭了!”小美人哭得梨花带泪,天生好美色的韩辛辰就算是如何不耐烦,也做不到大发雷霆:“这么多的眼泪留给爹娘死了用!”
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没有责怪。尚在豆蔻的婢女深吸口气,生生止住正在往下滚的泪珠子:“回……回王爷,刚才东阁的李……李公子来了……他把苏公子弄摔了,现在大夫正……正给瞧呢!”
李曼来了?韩辛辰心里一动,快步走到床榻前。就算是身无大病,长时间这么躺着苏莞烟的脸色也算不得红润,眼角挂泪的虚弱样子更是平添三分病态。矫揉造作之嫌是有,但也不防着好看。他爱演,韩辛辰也没必要拆穿,找个傻帽来没事闹腾他不也挺有意思的。
更何况,还有个精心准备的下马威等着他!
轻轻握住苏莞烟的手,韩辛辰俯下身子,乌丝从肩头垂落正悬在躺着的人心口上方。眼里的温柔如同一瓢满得要溢出来的泉水,立体的五官被柔化了平日里的煞气,水色的唇角微微扬起,声音也是低低的,生怕会惊到他似的:“他来为难你了?莞烟,现在有没有好些。”
韩辛辰应该是忽冷忽热,一身戾气,随时都会大发雷霆的“罗刹”样子,如今日这般却也是苏莞烟第一次见到。不得不承认,温柔如此楚王爷是吸引人的,像极了怀春少女的梦中情人,莫说是江东,怕就是整个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
有些害怕沉溺在他的目光里,苏莞烟微微侧过脸,看着依旧跪在外间,肩膀一抽一抽的小丫鬟,弱弱道:“莞烟又不是纸糊、瓷做的,摔一下也没什么事情。再说李公子又不是能拦得住的主,王爷切不要为难一个半大的小丫头。”
“你关心她?”韩辛辰顺着苏莞烟的眼神看过去,随后手指缓缓用力把他的脸搬正与自己对视,上扬的语调带了丁点笑意:“喜欢就留给你。不过那丫头可是个爱哭鬼,搞不好着西苑哪天就被她哭塌了。”
杏眼扬起带了些神采,眸子里都染了灵动,苏莞烟摇摇头,盯着韩辛辰浅笑道:“我又不欺负她,哪会让她天天哭来哭去的。”
韩辛辰眉毛上抬,直起腰冲着外面摆摆手:“‘爱哭鬼’你进来,本王有话说。”
还在抽抽搭搭的小丫鬟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王爷是在叫她,抱起裙角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跪在床榻前,叩首道:“奴婢冬梅,见……见过王爷和苏……苏公子……”
“冬梅冒雪而开、凌然不屈,可不像你这般爱哭”,韩辛辰点点小丫鬟的额头,似与她说话却是笑着看向苏莞烟:“以后你变改名作珠月,留在苏公子身边小心照看。”
小丫鬟念着自己的新名字,有些困惑地歪歪头:“珠月?”
“鲛人泣泪,颗颗成珠;珠乃水中月,月似天上珠。这么贵气的名字赏给下人不可惜了?”苏莞烟手上轻轻着力回握住韩辛辰,杏眼弯成两道月牙:“我看着不如就叫冬梅,耐寒、命硬活得久。”
听出来他的意思,韩辛辰瞧着屋子里的简陋装饰,笑得更开:“这是怕本王将来冷落你?莞烟,她的名字是本王赏的自然不会收回去。连婢女都能叫得这般贵气,又怎么能差了你,在本王看来东阁西苑其实一个样,多少恩惠你受着就行,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