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们到底在等什么,自然是心照不宣。
老婆挺着个肚子,穿着一身遮腿的粉色棉睡衣,单手顶在后腰。我刚想敲门进去把她拉出来,却看见她背对着我,双手捂脸。
我顿时形如刀绞。老婆的肩膀为之耸动,哭泣声嘤嘤传出。这让我更是没了主张,这时候我是该进呢?还是不进?
豆豆在床上毫无觉察,她还以为久别的母亲是来看她的。她原本就不明所以,看着老婆哭泣,也被感染,哇哇大哭起来。
虽然隔着门,哭声不大,但是在这寂静的中午,依然显得尤为突兀。这哭声便像一个个芒刺,将我害得是遍体鳞伤。
心理的上的冲击,有时候远大于物理的伤害。我感觉胸闷气短,两眼犯晕,连忙扶墙,才站稳脚跟。
我觉得眼眶湿润,有咸咸的东西,正在里面打滚。我深呼一口气,支撑住没让眼泪掉落下来。
我抬头再往里看。
却见老婆顶着腰,费劲的弯下膝盖,竟然硬生生的给豆豆跪下了。跪下之后,老婆抹了抹眼泪,又在地上磕起了头。
我心中大惊!
她想以此种方式规劝冥顽不化的豆豆幡然醒悟?
然而早就禽兽不如的“嬅”,岂会因为一个妇孺的求情,就迷途知返!
瞬间,豆豆的哭声便嘎然而止,脸上幻化,发出“唧唧唧”的阴戾之声。吓得老婆连连退去。我一看苗头不对,生怕有什么闪失,连忙推门进去,一把抱起了她,将她拖到屋外。估见广才。
在走廊上,老婆就已经坚持不住了,她停下靠着墙,抽泣的如同孩子,我却无言以对,隔了好一会儿,才冒出一句话来,“你就当没生过她吧。”
天色阴晦、昏暗,仿佛有一片乌云,悬在我们的头顶,迟迟不肯散去。
这话说出来之后,显得格外凄凉。我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老婆扶住,慢慢的带着她回到了房间。
下午竟然下起了雨,深秋时分,雨水连绵如丝,密密斜织,凄凉哀怨之意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我看着窗外,此时的心情已然到了人生的最低点。
雨稀稀拉拉的落到傍晚。夕阳总算踩着最后的点,露出一点眉梢,将天边印的绯红。我稍微换过点神来,“吃饭去吧!”我站起身来说道,却看见别墅门口,走进来两个人。
是老和尚,带着一个年轻的少女。
“你自己去吧,我去找找他们。”我认出了女孩子,便回头说道。
老婆只是摇头。我想她现在也没有胃口,就不再勉强,而是独自下楼去了。
因为之前和祝瑶瑶打过交道,彼此有过照面,所以下楼我寒暄了一句,她便认出了我。
“嗯,节哀顺变吧!”我知道此话极俗,但怎么样与祝子君也是相识一场,这点礼仪还是要遵循的。
祝瑶瑶微微点头。她的眼睛红肿,肤色泛白,一看就是得到了通知之后,悲恸导致。话说祝子君和瑶瑶,平日里少有交流,甚至可以说因为贫、孤、夭命格的牵绊,更是刻意躲避。
但到底她们是对亲生母女。
不为人父母不会了解,血缘就像条隐形丝带,即使隔得再远,也会将她们的命运、情感,牢牢的捆绑在一起。
“先坐一会儿吧,吃点东西,现在正好是晚饭的点。”老宋强作笑颜,看得出来,他正在努力冲淡悲伤的氛围。
“没关系,在哪,我去上柱香吧。”祝瑶瑶轻轻的摇了摇头,咬着下嘴唇说道。
“那也行!”老宋不再强求,直接带着我们来到了后院。
竹林之中,远远的就看见老秃驴正端坐在祝子君的坟头。自从为祝子君超度以来,他就一直身着僧袍。此时僧袍已湿了一半。想必先前下雨之时,他也未曾躲雨,而是死守坟茔。这场景看的我又是心中一酸。
原本红尘俗世和佛家的虚空应该是正反两极,却不料在人死之后交汇于此。老和尚现在到底是庆幸祝子君走进极乐之门,了脱生死,已无岁月之忧;还是感叹红颜命薄,恨自己遁入佛门,与一生最爱,失之交臂?
我想两者应该都有一点吧。
也难为老和尚了。别说我有和他类似的内心纠葛,就说是个旁观者,也能明白他现在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