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完病假之后的这段时间里,桑夏忙得快要飞起。
林染疯狂地投入到新项目的预备工作中,因此每天去上班的时间比平时提早了半小时。蹭车的桑夏自然也就得一块儿提前了,她本人是没意见,那么好看又能干的林染都这么努力,自己就得更拼命了。
扶苏斜躺在客厅沙上,润庐除了他自己之外空无一人,看了眼桑夏的信息【中午加班不回来吃饭了,冰箱里有菜,热热吃哦】。
没好气地把手机扔到一旁的茶台上,掐着指头算了算已将近一周没和桑夏好好说上一句话了,这个现让他愈地郁闷起来。
太阳高挂空中,冬天的阳光比夏夜的雨水更受人们欢迎。
远离润庐一处沿着溪水而建的小村落里,女人们似乎感觉不到冬日的寒冷,三三两两结伴扎堆地在溪水里浣洗大件衣物。
那此被单床褥大衣被这些欢快的女人们在手中挥舞抖动、放在溪中光滑的大石头上用木槌捶打,场面极为壮观。
典型的江南宅子,在这一片青灰瓦粉黛墙的映衬下,那些用竹竿子高高挑起拼命晒着阳光的衣物,红的、绿的、蓝的、黄的…姹紫嫣红,各色争艳。
“江南浣衣女,最是多情最是美。”姬戎渊站在玻璃屋楼顶,看着脚下不远处的宏伟场面。
“你说的是那个有双下巴的阿嬷,还是那个有我这身子两倍壮的阿姐?”一旁长椅上躺着的人用一顶黑色西式礼帽盖着脸,语气寡淡略带戏谑。
姬戎渊拎起帽子拍拍那人的脸说“唉,得了,是你自己让赵高给你找身子的。若是我…”
北弥生从椅子上坐起身,单手撑着身体,望向不远处的浣衣妇人没好气地打断说话“若是你,肯定给我找个那样的是吧。”
一个挽着高高的裤脚、站在溪水中的女子大概是察觉到有人正在盯着她们,不,她认为是盯着她看。遂娇羞地红着脸对楼上的人眨了眨眼。
北弥生突然觉得一丝寒意从后背攀上脑门,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姬戎渊哈哈大笑起来“我认为,或许是你对这具身体的了解不够吧。现在的女子就是喜欢这样的呢,来,我再仔细瞧瞧…”
“啪”一记清脆的响声,姬戎渊被拍开手。
北弥生起身悻悻下了楼,来到那堵残墙旁。沿着残墙,十几块粗砺的灰白色石头相连勾勒出一个水波状的‘沙地’。
北弥生靠在残墙旁看着‘沙地’里的雪白色沙子此起彼伏着,绵密的沙砾之上飘浮着十二颗形状各异的黑石子,仔细看便可现那黑石是缕空的,其中正隐约泛着浅绿色幽光。
“你少在人间走动,何以见得我的主意就不行呢,武断啊。”姬戎渊跟着下了楼走到沙旁“计划就是这么个计划,你不行那我上了啊。”
“你?”北弥生的掌心里缓缓溢出丝丝光亮像浮尘般落入‘沙地’上,那些沙砾便像得到了喂养的宠物窜得更高了些。
“神蓢可一直是把你当姐妹看的,就你,哼…”十足的嘲笑,不带一丝遮掩。
惹得姬戎渊气恼起来“你够了啊,那你说说还有什么好办法?”
“小姬,你说的那一套早就过时了。还色诱、美男计,嗤”北弥生拍了拍手,正色说道“神蓢是神蓢,那个小丫头不过是个盛具而已。你的想法行不通的。”
“我的想法行不通,你的就行?也不想想上次是谁搞砸的。”姬戎渊所指便是之前北弥生试图强行进入桑夏原神一事。
想到这件事,北弥生心底就有些烦闷。那夜晚餐之后,他原本以为酒醉是有利时机,但结果他跟本进入不了那小丫头的意识里。
而更令他不解的是,桑夏的魂境外布着一层结界,他不仅进入不了还被一股灵力给推了出来。
“总共也就剩下一年的时间了。两个月内,若阿蓢仍未觉醒,那…”
“弥生,先前在苏慕,你让我去援手赵高我去了。但你却并没有去保护桑夏,其实你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你就想着答应我在先,不好反悔,便就等着看她出点什么意外…”
姬戎渊边说边摇头,说到后面也觉得没趣便不再老生常谈了。
这么多年,弥生心里在想什么,他会不知道么。
“哼,别忘了,这养魂法可是你姬氏不传的大巫之术。现在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有何退路可言?两个月后,阿蓢不归,我便杀了她再找盛具育魂。”北弥生心中盘算着时间问题。
“不行。两千多年了,我们守着阿蓢的碎魂两千多年了。当初用那个法子也是万非得已。眼下既然走到这一步了,你就不能放手看阿蓢自己的造化吗?”
姬戎渊看开了,或许也不是看开,而是不忍。极力劝说着,虽然他心里也有数,弥生跟本听不进去。
“我就不懂你为何这么维护那丫头?从找到她开始,你就一直护着她。你说等着再看,我答应你了。可现在,时间不等人。我算过了,至多也就一年。没得商量,最后期限,两个月,阿蓢不醒,那丫头必死。”
“弥生”姬戎渊讷讷地转身看着他,神情里满是忧伤“你不觉得,桑夏很像六月吗?她一点都不像阿蓢,却很像六月…”
“像六月一样单纯善良,一样可爱乖巧。放过她吧,就算阿蓢没觉醒,你也放过她吧。让她自由自在的活不好吗?让阿蓢的碎魂在桑夏身体里,让桑夏带着她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不行吗?”
“………”
北弥生愣怔了会儿,无言转身。姬戎渊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也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客厅里一片沉默。和熙的暖阳下,巨大的落地玻璃上凝结起一层厚厚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