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根生问:“是那个一口气买了咱几百斤茶叶的机械厂?”
苏叶点头,“是的。”前年机械厂号召了六百工人买茶叶,至今很多工人家里的茶叶都没喝完。他们其实并不需要买茶叶,只是为了帮上沟村筹粮食才捏着鼻子买了很多。
马根生一听是恩人,立马爽快地说:“人家帮过我们,那我们确实得拉它一把。”
村委们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商量着,虽然他们知道粮食珍贵,但一机厂是帮过他们的恩人,那就不是外人。
他们齐刷刷看向苏叶,“苏老师,我们给多少粮食给它合适?我们算了算凑个三五吨有点困难,但两三千斤粮食是绝对没问题。”
老支书沉吟许久,组织着语言说,“我们去年收的粮食很多,每家每户能匀出不少粮食。不过今年苏老师不是计划从城里招更多毕业生下乡吗,这些知青的口粮我们得留出来。”
苏叶摇头,笑着说:“那倒不至于,咱们的粮食也不是白来的。按比市场更便宜的粮价卖给他们,已经算是帮了很大的忙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粮食的钱他们还是能出得起的。但进行大额的粮食交易是违反市场规定的。
苏叶想到了一个法子:“借个由头把粮食给他们。让机械厂的工人来乡下教咱们技术,我们支付他们酬劳,用粮食来抵酬劳。”
老支书用力点头,“我看成!”
不是白给粮食,老支书是举双手赞成。
“我们村确实挺需要几个技术工教我们修机器。我们上次买的那批榨汁机经常坏,要是赶上今年水果丰收、大伙抢着生产的节骨眼坏了机器,那得耽搁多少事!”
不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起码要懂得感恩。人家当初在那么困难的时候买下他们的茶叶,现在他们资助些粮食给他们也没啥。
村民们听说要把粮食拨一部分给机械厂,私底下按市场价卖给他们,没有一个反对的。他们现在啥都缺,就是不缺粮食。家里的粮仓囤得满满的,一看足够吃三年。
虽然说自己拿粮食到黑市还钱可以卖到更多钱,但是卖给机械厂意义是不一样的,那是卖给曾经的恩人们!
只要记起闹饥荒到处饿死人的日子,没有人会忘掉是谁拉了他们一把。
上沟村代表很快联系了机械厂,刘厂长正在为筹粮食而焦头烂额,他在电话里听到马队长要送粮食给他,一个大男人感动得热泪盈眶,差点要落泪。
他赶紧拨了一批资历最老的技术工,要了一辆卡车万分期待地直奔上沟村。
刘厂长来到村里那天,马根生负责接待他。
他指着那一筐筐粮食说:“刘厂长您好,这是我们村送给机械厂的粮食,这里有一千斤的粮食,分别是玉米和小麦。”
刘厂长数了几十张大黑十出来,厚厚的一沓转交给马根生。
马根生拒绝了这笔钱,“钱就不必了,这是我们村送给一机厂的。那边的粮食才是需要花钱买的,因为它是村民从自己的口粮里匀出来的,精细粮按统一的市场价格收购,红薯按市价的一半就可以。”
刘厂长感动得一时之间找不出言语,“为什么……这些粮食太珍贵了。”
黑市里不要粮票的粮食价格都翻了两三倍,他们凭什么能买到这样廉价的粮食?大家拿着粮票去粮站买粮食,三斤精细粮里还掺着一斤红薯。可是上沟村卖给他们的都是白花花的大米、黄澄澄的玉米。红薯甚至可以半价购买。
马根生笑吟吟地说,“厂长可能贵人多忘事,忘记了。我们村前年卖了六百斤茶叶给一机厂,我们靠卖茶叶的钱筹到了救命粮。”
马支书佝偻着腰,用昏花的老眼看着刘厂长,认真说:“我们农民向来讲义气,土地养活了我们,我们就精心耕种它、爱护它。谁帮助过我们,我们也记在心上!虽然我们力量很微薄,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掏出这点粮食。”
“你们拿去吃吧!”
他听得感动极了,泪水含在眼眶里,恨不得当场跪下给他们磕几个头。“原来是你们。多谢父老乡亲了!”
一机厂拉走了五千斤粮食,卡车拉了好几趟才拉完。同时他们派了一批骨干工人下乡,给他们修理机器,教他们日常如何对机器进行保养,教他们简单的故障维修原理。
……
看着大卡车一趟趟地把粮食拉回工厂,阮儒良不由地隐隐地皱眉,“一机厂我知道,它以前是C市的招牌。”
没想到这种大厂也差点破产倒闭,他顿了顿说,“我们看似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是落到实处,只不过是喂饱了几百口人。一个村子还是太小了。”
他想的是让整个市恢复饥荒前的水平,让所有的人都不再为粮食发愁。
何老师心想能喂饱几百口人已经很不错了,这个小破村原本条件就不怎么样,短短两三年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吓人了好不好,“阮老师,别想那么多,一口吃不成胖子。”
苏叶感觉阮儒良平时不是这种轻易说丧气话的人,大伙回去之后,她私底下问他,“阮老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