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在德国上岸后,在一种玻璃屋顶的巨大房子里走过,里面装着许多名叫火车的东西。然后,又坐上像房子一样有窗户有地板的马车,住进了有五百个房间的房子里。……离开德国后,又经过好多天航海,船慢慢地开进一片像河一样狭窄的海面。别人告诉我这就是《圣经》里提到的红海,我眺望着它,心里是欣喜的好奇。然后,夕阳的光芒在海面上红彤彤地流淌着让人睁不开眼睛的时候,我又被转移到了别的军舰上……”
用古老、美丽的萨摩亚语发音和悠长的语调讲述的这些话,非常有趣。
国王似乎害怕从我嘴里说出玛塔法的名字。喜欢说话的、善良的老人。不过,对自己目前的位置没有自知。邀我大后天一定再来看望他。和玛塔法的会面快到了,并且身体状况也不好,但还是答应了下来。以后翻译的事想拜托霍维特弥牧师。约好大后天在这位牧师家和国王碰头。
四月×日
清晨骑马进城,八点左右到霍维特弥牧师家。为了和国王约好的见面。但是一直等到十点,国王没有出现。来了位使者,说国王正在和政务长官谈事,无法脱身,到晚上七点左右可以过来。先回到家,傍晚又到霍维特弥牧师家里,等到八点,终于还是没有来。徒劳一场,甚感疲劳。连逃脱长官监视悄悄来会面这样的事,软弱的拉乌佩帕也做不出来。
五月×日
清晨五点半出发,与芳妮、贝尔同行。作为翻译兼船工,带上了厨师塔洛洛。七点船划进礁湖。心情尚低落。抵达马里艾时受到玛塔法的盛情欢迎,但他似乎把芳妮、贝尔都当成了我的妻子。塔洛洛作为翻译完全不可靠。玛塔法说了长长一段话,到了这位翻译手里,只翻出一句“我非常吃惊”。不管说什么,都咬定一句“我很吃惊”。在把我的话传达给对方时,情形似乎也一样。谈话无法进展。
边喝卡瓦酒,边吃阿罗·鲁特料理。饭后,和玛塔法散步。在我可怜的萨摩亚语所允许的范围内作了交谈。门前院子里为女人们表演了舞蹈。
天黑后踏上返程。这里的礁湖非常浅,小艇的船底碰来碰去。淡月如钩。划到湖心的时候,后面赶上来几艘从萨瓦伊回来的捕鲸船。十二橹四十人座的大型船舶,每条船上都亮着灯,一边划一边高声合唱。
时间太晚了,不再回家。住在阿皮亚的饭店。
五月××日
早上,在雨中骑马到阿皮亚。和今天的翻译萨雷·特拉碰头后,下午再度前往马里艾。这次走陆路。长达七英里的路上一直下着暴雨。泥泞。长到马颈的杂草。跳过大约八个猪圈的栅栏。到达马里艾时已是薄暮时分。在马里艾村庄颇有一些气派的民居,高高的圆拱形茅草屋顶,地面铺着小石子,四面墙壁上门窗敞开。玛塔法的家也非常气派。屋子里已经暗了下来,椰子壳的灯点在正中央。四个仆人出来,说玛塔法眼下正在礼拜堂。从那个方向传来了歌声。
不久,主人进来了,等我们换下淋湿的衣服后,开始正式问候。卡瓦酒也端了上来。面对列座的几位酋长,玛塔法这样介绍我:“不顾阿皮亚政府的反对,为了帮助我(玛塔法)冒雨而来的朋友。你们今后要和茨西塔拉多多亲近,任何时候都要帮助他,不可吝惜。”
晚餐、政谈、欢笑、卡瓦酒——一直持续到半夜。当我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住时,家中一角搭起了临时床铺。五十张最上等的垫子被摞在一起,我独自睡在上面。全副武装的卫兵和几个夜警通宵守卫在房子周围。从日落到日出,他们没有换岗。
拂晓四点左右,我醒了。一股纤细、温柔的笛音从外面的暮色中传了过来。舒适的音色。和平,甜美,好像随时会消失……
后来才知道,笛声每天早晨都会在这个时刻吹响,据说是为了给睡在家里的人们带来美梦。多优雅的奢侈!听说玛塔法的父亲非常喜爱小鸟的声音,以致被称为“小鸟之王”,看来他的血脉也传到了玛塔法身上。
早饭后,和特拉一起骑马踏上归途。因为马靴昨天被淋湿了,所以光着脚。早晨晴朗美丽,但道路依然泥泞。草把腰间都给弄湿了。让马儿跑得太久,结果特拉在猪栅栏的地方两次被马抛了下去。黑色的泥沼。绿色的热带雨林。红色的蟹、蟹、蟹。进到城里,听到帕特(木制的小鼓)在欢唱,身穿华丽服装的土著女孩们正走向教堂。原来今天是星期天。在街上吃过饭,回家。
跨越十六个栅栏,骑行二十英里(前半程还是在暴雨中),讨论六个小时的政治。比起从前在斯克里沃阿时,蜷缩如同饼干里的谷象虫一样的自己,是怎样的不同!
玛塔法是位气度不凡的老人。我想昨晚我们获得了感情上完全的一致。
五月××日
雨、雨、雨,好像为了弥补上个雨季的不足似的下个不停。可可的嫩芽也饱饱地吸收水分吧。雨敲打房檐的声音刚一停止,激流的水声就传来了。
《萨摩亚史脚注》完稿。当然这不是文学,但无疑它是公正、明确的记录。
阿皮亚的白人们拒绝纳税,理由是政府的会计报告过于暧昧。委员会也无力传唤他们。
最近,我们家的巨汉拉法埃内被他的妻子法阿乌玛抛弃了。他很沮丧,把自己所有的朋友怀疑了一遍,觉得每个人都有同谋嫌疑,但现在看来死心了,开始寻找下一任妻子。
由于《萨摩亚史》的结束,终于可以集中精力于《戴维·巴尔弗》。是《绑架》的续篇。曾经起过好几次头,都中途放弃了,但这次我感到一定可以写到最后。《触礁船打捞工人》过于平平(似乎还挺受欢迎,真不可思议)。但是《戴维·巴尔弗》应该可以成为继《巴伦特雷的少爷》以来的佳作。作者对戴维青年的爱,别人也许是很难理解的。
五月××日
裁判所长切达尔克兰茨来访。不知是什么风把他给吹来的。和家里人随便聊了会儿家常话,又若无其事地回去了。他应该已经看到了我最近投给《泰晤士报》的公开信(上面不留情面地斥责了他)。到底为什么来的呢?
六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