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急奔北河河总的马车在清晨过了通州,进入了朝阳门。魏珠领着陈演走入乾清宫已是第二日上午时被召入了上书房。
午后,八阿哥匆向乾清宫上书房走去,正看得三阿哥、四阿哥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对面走了过来。
三人互换了一个眼色,来到书房门外。魏珠迎了出来笑道:“三位爷,皇上在召见北河总督陈大人。”
三阿哥道:“我们等着就是。”
上书房里鎏金西洋座钟咣当咣当:走着,从午后一点指向了午后四点,三位阿哥半点没有不耐烦的神情,安安静静在门外等着。
“叫施世轮和张鹏年来。”熙的声音突然响起,魏珠连忙应了一声叫了小太监去催请皇上的亲信大臣。
上书房里的人越来越多,三位阿哥直等到时钟指到晚上八点,也没能进去陛见。
眼见得里头开始传御膳,让北总督等几位臣子佐食。三阿哥微微笑着,“陈变之经了这一回的生死老辣了。”
深夜的风呼呼地吹着,乾清宫檐下的宫灯不停地摇晃,在四面宫墙上投射下光暗交错的树影。
上书房里传来的康熙说话声阿哥和八阿哥皆没有出声,三阿哥也停了嘴神听去,“你今晚即刻赶回天津畿四面之河流水道,切切用心。”
脚步声响起,陈演躬着腰从上书房里慢慢退了出来。他转过头,看到三位阿哥,微微一笑,拱手施礼,“微臣见过三爷、四爷、八爷。”
三阿哥连忙扶住,“陈大人免礼,陈大人的腿脚可好些了。”
陈演恭恭敬敬道,“多谢三爷动问,皇上已差御医诊过,已是大好,以后每年去泡泡温泉,将养着便是了。”
“让他们进来。”康熙的声音响起,三位阿哥连忙整理衣冠,走进了上书房。
陈演看着他们的背影,面上泛起淡淡之色,一步一步向宫外走去。
三更鼓响,四阿哥终于回了雍王府,一直在等待的十三阿哥迎了上来,“四哥,怎么样?”
“陈变之把通州河标千户等人的口供呈给了皇上,他们指称贪占的河溯海银中有八万两呈给了兵部尚书齐世武。皇上已经下旨让施世轮审理此案。”
十三阿哥大喜,“这一年来,齐世武那些人时常在一起会饮,咱们都知道有猫腻,但为免打草惊蛇,一时间抓不到切实的人证与物证。皇上虽是看着,也在犹豫。这下借着贪墨海银之事,能名正言顺把人抓来刑审,只要有了口供,立时就能翻出谋逆大案。”
四阿哥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老八门下安郡王世子已是打算出头告齐世武等人谋逆了。”
“陈变之以往哪里会出头挑这些事?这是给她老婆出气。他大舅子一家死在太子门下,他老婆也差点被太子染指。便是个泥菩萨都会有火气了。”十三阿哥满脸笑意,“我原还担心皇上对他去探黄河源极是不满。现下看来,这回若是能查清谋逆案,皇上仍是会大用他。”
四阿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何图华这一声大病,还不知撑不撑得住。施世伦多半要放漕台的外差,陈鹏年又太老了些,皇上,不过是还没有寻着能替上的人……”
钮禄府里,陈演看视了仍然卧病在床的何图华,婉谢了留宿,出了府上了马车,“连夜赶路,早早回府。”
…
正文 第十六章 等待辞官的北河河总(四)
城通向天津的官道上,河总府的亲兵举着火把开路,驰着,车前悬着两盏明角灯,把夜路照得半明半暗。
摇晃的车厢中,燃着残烛,陈演沉吟半晌,看向车内的周襄天,“先生,你看皇上此次会如何落太子?”
周襄天捋着短须,慢慢道:“大人既是说,皇上听得齐世武等人贪墨之事,便把三位大阿哥召了进宫一齐商议。在下以为,阿哥们的那些心思,皇上多半还是知道的。他们一起来办,事儿就是板上钉钉了。皇上对太子怕是圣心难回。”
陈演听得此话,轻吁了一口气,靠在了车壁上,“如此便好。”他面上渐渐显出些倦色,“监查河银原本是我份内之事,这些爷们要拿这事怎么折腾,那是他们的事儿,与咱们无关。”
周襄天看了陈演一眼,微微一笑,拱手道:“大人所言极是。”顿了顿,“若夫人知晓此事,必是欢喜。”
陈演看着周襄,“等皇上的旨意下来再告诉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大舅子一家还寄在京郊隆福寺中,她是要送回高邮的。”转头挑开帘子,向外说道:“再快些。”
虽是一路急赶,马车到得津卫已是第二日午后。
陈演跳下马,匆匆过了三堂,问得无甚要紧公事,正要入后宅,却又停住。他寻思一会,低声吩咐周襄天,“前日我托先生知会崔千总的事儿,先生且亲自去罢。”顿了顿,“江苏帮送粮回程的漕船,全扣下来。”
周襄天一呆还未来得及说话,陈又道:“若是有公事了急务,其余周先生先办着。”便匆匆入了后宅。
后宅里静悄悄,没有半人影,青石道上落叶片片,被秋风卷着不停地打着旋,已是积了一层,今日似是无人清扫。陈演脚步一顿疑惑四面一扫,也不见枝儿和理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