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伯大叫道:“是玉姑娘回来了。”
那两扇门豁然而开,只听一人诧声道:“什么?小玉——”这一连串的声音太熟悉了,玉姑娘早已沉湎在这阵话声了,她根本忘了呼唤这位养她育她的干爹,尚愣愣的僵立在那里,此刻,大门一开,只见一个熟悉的面容呈现在她的眼前,她轻呼一声道:“爹——”那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尚未看清楚玉姑娘的面容,她已扑了过来,老人呵呵地一笑,拍拍玉姑娘道:“小玉,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在做梦呢,来,快进去给妈看看,她可天天惦记着你……”玉姑娘低声道:“妈呢,睡了?”
在这银发老人的身后,早已站着一个富态的中年妇人,她伸手拉过玉姑娘,道:“玉儿,真是你……”“妈——”玉姑娘扑在这妇人的怀里,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楚突涌进心里,再也无法掩住自己的情绪,哇地一声,那股无情的屈辱顿时宣泄出来,呜呜的哭着——那妇人摸着她的头,道:“玉儿,怎么啦,是不是在外面受气了……”玉姑娘泪痕满面的道:“妈——”中年妇人用手抬起小玉的脸,道:“不要怕,有话跟娘说,我倒不相信,天下有哪个不长眼睛的人,敢欺负咱们宇文家的小姐……”宇文世家是武林中最传奇的一个世家,世代承袭宇文祖传的武功,而且代代沿传,世世单传,这一代是宇文海当家,那位白发老者正是当今字文家的掌符之人,他叫宇文大悲,其子字文海,其妻刘氏,他们这一代也是单传,只生下宇文海一个儿子,小玉是在五岁之时,被他们夫妻路上拾到,见其清秀可爱,而带回谷中抚养长大…玉姑娘哭了,道:“娘,孩儿在外面从不提自己是宇文家的人,就是怕损了咱们家的面子,江湖上只知道我叫王姑娘,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叫字文小玉……”宇文大悲道:“小玉,是谁惹了你,听你哥哥说,你在血崖独创了个局面,道上还博了个小小名气,怎么,难道江湖上真有人不给咱们宇文家这张老面子……”阿水伯怒道:“小玉,跟我阿水伯说,哪个小子欺负你,我把他抓来先劈他两个大耳刮子,再毁了他武功给你消气——”宇文大悲叱道:“住嘴,年纪一大把了,还说孩子话。”
阿水伯吓得一哆嗦,道:“是……”
字文大悲道:“玉儿,说,那个惹你的人是什么人?”
玉姑娘知道凡事由这位干爹出面,这事就好办了,凭宇文大悲四个字,江湖上黑白两道鲜有不买帐的,其实她根本早就想到,干爹干娘哪需要亲自出面,只要给宇文海撂一句话,哥哥就会唯命是从,可惜,字文海对这个妹子的行径了解的太透彻了,一向不过问她的事,在道上更绝口不提玉姑娘是他的妹子,毕竟宇文海在道上是独树一帜的真正汉子,他不屑和妹子相提并论——玉姑娘泣道:“爹,我血崖兄弟从来不惹事,惹了事也不怕事。”
字文大悲点头道:“当然,谁怕过谁?”
玉姑娘苦笑道:“近年来江湖上有人叫燕云飞的人,他处处和我作对,先拔了老营盘杜八的窝,又毁了血崖的基业……”于是,玉姑娘就把血崖和燕云飞结怨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玉姑娘很聪明,她可不敢捏造事实,只是把事情刻意夸大而已,因为她知道自己如果随口胡说,她那个严正的老哥必然会查得一清二楚,到时候反而会弄巧成拙,坏了大事。
字文大悲听了皱眉头,道:“燕云飞,这名字没听过……”刘氏淡淡地道:“你哪会听过,他们都是后辈,在你眼里,这些人都是名不见传的小辈,老爷子,玉儿是给人欺负了,你准备怎么个替她找回这个面子……”宇文大悲道:“玉儿,你说三天后必然亲自报仇……”玉姑娘点头道:“孩子当时是气愤难平,是说了这句话,现在想想,时间是否太仓促了,三天,根本调集不了人手…”字文大悲道:“阿水,立刻传海儿回来…”阿水伯一呆道:“老爷子,少爷他……”宇文大悲脸色一沉,道:“宇文家说出的话就算数,小姐已撂下话了,咱们决不会失信于人,海儿离这里不远,你只要传出字文世家的令箭,海儿必定回来……”刘氏大栗道:“老爷子,有那么严重么?宇文世家的火速令是轻易不发的,你要知道,火速令一发,多少字文家的家臣都会赶来……宇文大悲点头道:“我怎么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火速令三代以来,也不过发过五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没听玉儿说么?燕云飞不是普通的人……”刘氏跟了这个老伴太多年了,了解自己老伴的脾气,如果不是事情有了相当的严重性,他轻易不会发火速令,她轻轻叹了口气,拍着玉姑娘的肩道:“孩子,你爹是你的……”玉姑娘连忙道:“谢谢爹——”阿水伯一转身道:“老爷子,我传火速令了。”
字文大悲挥挥手,阿水伯转身退出屋子,宇文世家在武林中还真有一番势力,火速令传出也不过是半日光景,谷口已响起一连串快蹄之声——七匹快马,七个彪形汉子簇拥着一个身穿银袍的青年汉子风掣电闪般的疾速飘来,他们同时刹住了马势,几乎同时翻落地上,银袍青年就是宇文大悲的唯一儿子宇文海,他一挥手,道:“你们等着——”“是——”七条汉子个个都熊腰虎背的挺立在那里,斜剑长挂,红穗在半空中飘扬,这就是宇文海手下的七武士,是和宇文海寸步不离的七大杀手。
进得屋里,只见宇文大悲坐在那里,一脸凝重的望着自己这个儿子。玉姑娘和刘氏早去了屋后,这还是宇文大悲的意思,他要单独和字海谈谈玉姑娘的事。
字文海行了礼,道:“爹,孩儿接到火速令,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宇文大悲道:“是发生了点事……”字文海一震,道:“爹,什么事这么严重,连火速令都发了?传出江湖,咱们宇文世家只怕又要惹的同道议论纷纷……”字文大悲点头道:“你妹子回来了。”
这句话听在宇文海耳里,他仿佛无动于衷一样,仅是淡淡的哦了一声,道:“妹子回来看爹和娘……”宇文大悲摇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在外面受了点委屈…”宇文海冷冷地道:“她也会受委屈?爹,你不知道,血崖在道上的名气可大了呢,江湖上有人不知道咱们字文世家,决不会不知道血崖那个酷冷的地方,小玉在江湖上名气已超过我们祖传的盛名,以这样的声势,她还会受委屈么?”
宇文大悲叹气道:“血崖给人连根都拔了……”字文海一呆道:“有这种事?”
宇文海终日在道上打滚,也创造了宇文世家的另一番声势,自是对江湖上的事了如指掌,血崖好手如云,王勉、吕雄、歪嘴子姜大牙…都是喧腾一时的黑道高手,以这样的阵容,雄厚的势力,江湖上能一举毁了血崖的人屈指可数,而血崖能让人一夜之间踏为平地,这在道上来说,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宇文大悲脸色一沉道:“爹难道会胡说八道?”
宇文海摇摇头道:“不,我实在想不起来,道上有哪位仁兄有那么好的身手,能在一夜间踏平血崖,就拿五门四派、三山二堡也未必能够办到——”宇文大悲凝重道:“江湖上有个燕云飞……”字文海一震道:“是他,我怎么没想起他来——”宇文大悲道:“你认识他……”摇摇头,字文海道:“不认识,不过这个人很有点门,从出道到现在凭着一柄射日剑,已毁了不少黑道巨孽,听说,连毒魔老白都栽在他手里……”字文大悲啊了一声道:“毒魔老白的毒功天下第—……”宇文海皱眉道:“小玉怎会惹上这个人……”字文大悲哼地一声道:“惹都惹上了,怕什么?难道咱们字文世家还会怕一个后生小子?儿子,别那么泄气,宇文世家的祖传武功可是天下之最,几代下来,何时栽过…”字文海微怔道:“爹,你要孩儿替小玉扳回来……”宇文大悲怒道:“怎么啦?你老妹子让人给欺了,难道要咱们宇文家白吃白咽就这样算了?这点小事,总不要老爹亲自出马吧……”宇文海眉宇一皱,道:“爹,字文世家是不怕任何人,可是小玉这几年在道上的风评并不很好,有时候,许多传音听在我耳朵里,连我都觉得脸红……”宇文大悲冷冷地道:“怪不得你从不和我谈小玉的事呢,原来你根本没把她当成自家人,小海,我告诉你,小玉,虽然是爹爹拾来的,她可是在咱们宇文世家里长大的,宇文家的人纵然错了,我也不准外人替咱们教训自己人……”宇文海苦笑道:“爹,小玉的事别伸手,她咎由自泉—”宇文大悲怒道:“胡说!”
宇文海大声道:“爹如果坚持己见,宇文世家会毁在小玉的手里。”
长吸口气,宇文大悲愤愤地道:“我不管小玉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所以会落的这样,全是给咱们惯坏了,从小,我们就宠她、爱她,使她野的失了分寸,严格说起来,是我们的错,既然错了,我们当然要负起维护她的责任……”字文世家因为世代单传,人了一向单薄,自小玉进了字文家后,老俩口除了照顾小海外,无形中也呵护这个小女孩,小王能变成这个样子,宇文大悲认为是宇文世家的错,他必须负起维护这孩子的责任……黯然的一笑,宇文海道:“爹,我怕小玉给咱们字文家带来横祸……”字文大悲怒道:“胡说,宇文家没有办不通的事情,现在我要你立刻将燕云飞抓来,我倒要看看天底下有什么人敢欺负宇文世家的人……”宇文海长叹一声道:“好吧,我尽量办就是了……”他立刻下达命令,七位贴身杀手的快骑已快速的奔向那有些发白的天边,宇文世家的杀手已出动了……苍鹰第二十八章第二十八章烈日。
大地如蒸笼般的蒸烤着,地上连一点风也没有,四处静悄悄的连树梢子都静的不再摇曳,在这样火热天里,人人都躲在屋里不愿意出来,黄土路面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在这样大热天里,在这样烈焰高树下,从黄土路尽头,还是有着蹄声,沿路的蹄声得得而来,把这样的热天里点缀的更暴燥——七八道高大的人影驭马而来,他们风掣电闪的在大太阳底下风驰,直往东北角上那一排民家茅屋奔去。
带头的是个蓝布衫的中年汉子,他一挥手势,八个人同时飘落下来,立将驭马拴在一边,那蓝衫汉子向这几间破茅屋瞄了一眼,道:“纪玄,是这里么——”那个被叫纪玄的汉子数了数第三间,道:“周老大,错不了,段洪那小子就是在这里疗伤,他们知道玉姑娘的‘绝尸掌’太毒了,怕段洪没了命,中途把姓段的安置在这里,那个孙大户是姓燕的朋友,也是个名医……”周老大周铜嗯了一声道:“那就上吧,至少要给玉姑娘一个交待——”七八个人顿时晃身抢了过去,他们俱是行动的大行家,有人守住了前门,也有人堵住了后门,周钢向纪玄一施眼色,纪玄已一脚踹开了那扇门——三道人影同时抢了进去,一个土坑靠在窗子的左边,段洪果然在土坑上,段洪似乎已被冲进来的人给吵醒了,他赤着上身,颗颗汗珠犹在额上滚动,这也难怪,天已够热了,他还躺在热坑上,那还不热的能让人出油,段洪大风大浪见多了,那三个汉子才摸上来,他已高声道:“朋友,是哪条道上的……”纪玄嘿嘿地道:“段洪,最好别动,我们兄弟也是奉命办事,为了阁下,兄弟也跑了不少路,你乖乖的跟我们回去……”段洪冷冷地道:“外面那个是不是周钢……”纪玄嘿嘿地道:“阁下好眼力,居然躺在那里也能认出我们的周老大,很好,看在你也是道上的同源,我们也不为难你,我来背你……”段洪冷冷地道:“朋友,你们是宇文海的人……”纪玄嗯了一声道:“不错。”
段洪身子一震,道:“在下和你们字文世家的人从没有过节,各位何必苦苦相逼?我段某人受了点伤,那并不妨碍我出手,有什么误会,你们最好说明……”纪玄冷冷地道:“我们主人要见你……”段洪冷笑道:“宇文世家是武林大家,决不会胡乱掳人,朋友,你最好弄清楚了,我段洪也不是才出道,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字文世家可要给我个交待……”哪晓得这些宇文海的杀手,仿佛对段洪目前的情况非常了解,根本不理会段洪的话,在纪玄的指挥下,段洪就像个粽子一样让人家给抬了起来,直往屋外行去。
周钢一见段洪的熊相,立刻喝道:“走——”这批人真是动作迅速,行动如风,各自扑上马去,夹着段洪向回头路奔去,眨眼间已去了老远……这头奔蹄扬起,沙雾四扬,西边也是烟雾迷漫,只见项七和老沙陪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坤士跨着健马直扑面来,那个大腹便便的就是孙大户……三个人翻身落了马,那个孙大户看来胖嘟嘟的,行动倒不慢,从马鞍里拿出一堆药草,捧着进了屋里。
开了门,孙大户傻住了,人呢?
老沙神情一变,道:“孙大户,人呢?”
孙大户立刻吼道:“孙小毛——”
孙小毛是孙大户的远房侄子,一向追随孙大户的身边,他把段洪安置在这里,而不安置在自己家里,就是怕给外人发现,此刻段洪不知去向,孙小毛也不见人影…老沙眉头一皱,道:“老孙,他们会去哪里?”
口气虽然还算温和,心里已透了几分不快,要知道段洪是燕云飞的小兄弟,为了项七的事,段洪不惜和杜八反目,这决段洪受伤,也是为了自家兄弟,现在段洪不见了,如生意外,老沙和项七如何向燕云飞交待——孙大户怒声道:“那个畜牲——”他对这里相当熟悉,一移身,已扑向这排屋子的最后一间,上前踢开了门,只见屋子里聚满了人,正在那里呼五喝六的赌将起来,而孙小毛赫然在座——孙大户那一脚震住了全屋子的人,他们全认识孙大户,登时没有一个敢吭出声来,孙小毛脸色吓的苍白,手里抓着一把银子走了出来,道:“叔——”孙大户拧着孙小毛的耳朵,道:“那位段爷呢……”孙小毛浑身一哆佩,道:“他…他在坑上……”孙大户厉声道:“说,这些银子哪里来的?”
孙小毛心底凉了半截,他是奉命侍候段洪的,如今自己只顾赌钱,居然把照顾段洪的事给忘了,他吓得两腿一软,跪下去,道:“叔……”孙大户冷冷地道:“你不说实话,我就劈了你。”
孙小毛颤声道:“这些银子是一位纪爷给的,他说是段大爷的朋友,随手给了我十两银子要我去赌钱……”孙大户跺脚道:“该死,该死……”项七冷冷地道:“老孙,现在打死孙小毛也没有用,咱们立刻分头去找,劫持段洪的人一定不会走远,也许我们能找出点头绪,不然,也只有向燕大哥报告了……”孙大户惨声道:“我老孙真是没用,燕兄弟交待我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唉,好吧,要是段兄弟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孙赔上这条命就是——”说完话,一脚将孙小毛踢倒在地上,人已向外扑去,他查看地上的蹄印,跨上坐骑一路追了下去…项七和老沙紧紧跟随着……大热天里,字文海坐在大树底下乘凉,他在这里足足等了二注香的时间,眯着眼睛一直往外瞧着,周钢这伙人去了这么久,始终还没有回音——猛地——七八道骑影展现在他的眼前,远远的,他已看见纪玄胁下夹着的段洪,字文海面上终于展露出一抹笑容,缓缓站了起来。
周铜首先迎了上来,拱手道:“少主,幸不辱使命——”字文海嗯了一声道:“这就是段洪……”段洪头还没昂起,只觉纪玄一松手,他已摔在地上,叭地一声,摔的他全身疼痛,他怒声道:“妈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