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服。”杨杏园知道李冬青最守口德的。她所说史科莲这种情形,很是含混。由
这上头去推测,一定她的境遇,非人所堪,才搬了出来的。便慨然的答应道:“既
然如此,我们要做两步去办。第一步,做衣服。免得不能进学校的门。第二步,再
筹划学费。二三十块钱,我这里倒也现成。”说着便走进房去,在箱子里拿出二十
八块钱来,把身上皮夹子里的三块钱,抽出两块,一共凑成三十块,交给了李冬青。
李冬青一看,有钞票,有现洋,就知道他不免窸窣敝赋。笑道:“我暂拿去二十块
得了。留下十块钱。”这下面一句话,虽没说出来,却分明留作他零用的意思,免
得他为此受窘。杨杏园又很了解她的用意。说道:“不要紧,我身上少零钱用,随
时可以到报馆里会计部去拿的。”李冬青见他这样说,知道他出于至诚,便收下了。
这时候已经电灯亮了。李冬青知道富氏兄弟快要回来,谈了几句话,就走了。
杨杏园心想,答是答应了人家,马上就要筹款,不要耽误才好,当晚就分头去借钱。
偏是事不凑巧,一处也没有借到。就是人家答应有,也约在三五天以后,不能应急。
他心想约好了一星期内拿出来,不说提早,总也不要恰好是一星期。而今看看要失
信了,怎样办?自己忽然想起一桩事,那华伯平,不是要买骨董吗?我箱子里还有
一幅《关山夜月图》,不如卖了它。这样一想,立刻在箱子里找了出来,便打电话,
约华伯平来看画,一直打了四通电话,才把华伯平找到。原约定次日下午四点钟来
的,到了晚上十点钟才来。杨杏园道:“你怎样如此不顾信用?叫我在家里老等。”
华伯平道:“老弟台,我这就极讲信用了。四点钟出城,被人拉去捧角,看完了戏,
吃小馆子。吃了小馆子,又去逛胡同,走了两家,我硬抽身跑来了,他们还在等我
呢。”杨杏园道:“国家养你们这班官,不发薪呢,就怨天恨地,说是枵腹不能从
公,发薪呢,你们又花天酒地,把办公做个幌子。”华伯平笑道:“得了得了,不
要发议论了,你拿画给我瞧罢,我还要走呢。”杨杏园看他那种急的样子,知道他
不能久等,便把画拿给他看。这画是个小中堂,画着半勾霜月,一角孤城,城外一
片沙漠,两个游骑,向城门飞奔而来。纸却是雪白的。华伯平道:“这并不是古画。”
杨杏园道:“本不是古画,你且看看那落款下面的图章。”华伯平仔细看了一看,
乃是“伯秋之章”四个字。华伯平道:“哦!是他画的,他是我的同乡,做江西吉
安县知县,没到任落水死了。”杨杏园道:“不错,就是他,他叫赵伯秋,十年前,
在江西做官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你看这一轴画能值多少钱?”华伯平道:“这
一轴画,卖给外省人,他当一轴平常的画买去,出不了什么大钱。你卖给我,算是
找着主顾了。我出一百块钱罢。”杨杏园道:“你不把它当骨董,我可把它当骨董
哩。老赵的画,我家里一共只有三轴,卖了可没地方找去。你要买,就出一百三十
块罢。”华伯平笑道:“原来是你的画,我不能要。明天同乡知道,说我华伯平挣
了几个钱,把朋友收藏的东西,都搜括了去,岂不是笑话?”杨杏园笑道:“你不
要瞒我,你不是收藏家,你哪有闲钱去买这个?你买了去送老头子的礼,对也不对?
就是你买,那也不要紧,朋友就不能作买卖吗?”华伯平道:“你的话,猜是猜着
了。据我说,我出一百不少,你就要二百或一百五,以所爱之物而论,也说得过去。
何以单单要一百三十元?”杨杏园道:“我有一笔费用,差一百三十元,所以想卖
这个数。”华伯平道:“你有什么费用,结婚费吗?若是为这个,我借一百三十元
给你。要你卖东西,就不够朋友了。”杨杏园道:“不是,不是。有东西买,岂不
很好,我何必负债。”华伯平道:“虽然,你这话还是可疑,设若你东西只值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