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到了家以后,我连茶都没有喝,赶着做起来,好在这样东西,我倒是作惯了,
所以急急忙忙,一面做,一面写,居然做起十成之九。不是你先生来,就是这说话
的工夫,我的稿子也做完了。”便把那两张誊清的稿子,递给孟北海。孟北海从头
到尾一看,虽然也懂得一些,但对于四六一道,向来外行,不敢说不好。便道:
“很好,这样措词,恰到好处。若是要我做,我也无非是这样说哩。”因那文中有
“魂断纷纷,客欲作牡丹之鬼”两句。便道:“这两句典用得好。干家诗上有云: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把这十四字,缩成“魂断纷纷”四字,浑
成极了。最妙的是底下紧接上一句,‘客欲作牡丹之鬼。’俗言道的好,‘牡丹花
下死,作鬼也风流。’这样一来,和上面四字,便有一气呵成之势。就是说大家颠
倒梅又芳的颜色,都纷纷断魂,要做牡丹花下的鬼了。”单习虚见孟北海所解,句
句打入自己的心坎。心想他的学问,也很不错,我倒不要大意了,便道:“孟先生
说的很对。有不妥当的地方吗?还要请你改一改。”孟北海笑道:“都是至好,还
客气什么呢?但是还有多少,请你就作起来,因为我等着要拿回去呢。”单习虚心
里虽着急,口里却不示怯。说道:“现成现成。请你坐一会儿,我还要到隔壁煤铺
子里去,借一个电话打一打。”说着单习虚将桌上那几本查考的书一夹,说道:
“庙里的和尚,他要和我借书看,顺便带了去罢。”单习虚走出来,便对和尚说,
屋子里来了几个客,吵不过,借你屋里,抄几页书。和尚哪知他的用意,便答应了。
单习虚躲到和尚屋子里去,将书一顿乱翻。七拼八凑找了上十句,便一句摘一个字,
用笔写在手掌心里,然后牢牢的把全文意思记住,急急忙忙,便回房来。孟北海道:
“一个电话,怎样打了许久,快有一个钟头了。”单习虚道:“可不是,无奈电话
局捣乱,老打不通呢。不要紧,我马上可以把稿子做起来。”说着,找了一张纸,
眼睛瞧着手心,文不加点,不到十分钟的工夫,便写完了。孟北海接过一看,那文
是:
因之椒花献颂,海鹤添筹,菊票尚矣,舆论哗然。水落石出,何曾名
落孙山。地老天荒,却已仙登瑶岛。万寿三呼,贺德配之孟母。千
秋一日,喜才驾乎文君。敬请就职,万勿因辞。诸维明照不宣。
孟北海看了一遍,心里很佩服他才思敏捷。可是“椒花献颂,海鹤添筹”,好
像都在对联书上看过,似乎和这事不大切。但是自己却没有十分把握,不敢说出来。
不过“舆论哗然”这四个字,绝对不是好话,不应该写进去。便道:“习虚兄,你
这篇东西,做得实在是好。不过‘舆论哗然’,向来都是大家不满意这样说去。现
在这上面用了,人家不要误会这菊选不公,所以大家哗然起来吗?”单习虚红着脸
道:“这‘哗然’两个字有时作坏字眼看,有时也作好字眼看。譬如‘呜呼’两个
字,写成‘呜呼哀哉’一句,固然是坏字眼。可是‘呜呼盛矣’一句就是好字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