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说声再会,这是我要道歉的!祝你前途幸福!
杨曼君启
任毅民看了这一封信,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气得两只手抖颤不已。
这时,一个人陪着一所空洞的屋子,静悄悄也没有一点声息。一看厨房里,煤
炉也灭了。提了一把水壶,在斜对门小茶馆里,要了一壶开水回来,关上大门,沏
了一壶茶,坐在空屋子里慢慢的喝着想办法。喝了一杯茶,不觉又斟上一杯,茶干
了,又沏上,就这样把一壶开水沏完了。这一壶开水喝完,心里依旧象什么燃烧着,
不能减脱那火气。心里一烧人,肚子里也不觉得饿,天色刚黑,电灯也懒扭得,便
和衣倒在床上去睡。到了次日,打电话,找了两个熟人来,把行车收拾一番,便搬
到平安公寓来住。所有木器家具,就交给拍卖行里拍卖。热热闹闹的组织了一番家
庭,到此总算过眼成空。
不过杨曼君虽然去了,赵秋屏这几位女友,感情还不算错,还和她们往来。可
是赵秋屏见他用钱,不能象以前慷慨,也就疏远许多。任毅民有一天打电话约赵秋
屏到来今雨轩去谈话,赵秋屏回说对不住,有朋友邀去听戏。后来自己一个人到中
央公园去,见他和一个男子并排在酒廊上走着,说说笑笑。任毅民知道她们交际广,
并不在意,老远的取下帽子和她点一个头,不料她竟当着不看见,偏过头去和人说
话。他这一气非同小可,也不愿意再在这里玩了,便走出园来。到了园门口,又遇
见林素梅。她也是出来只和任毅民点了一个头,却和一个小胡子,嘻嘻哈哈同上一
辆汽车去了。任毅民气上加气,哪里也不愿去了,闷闷的口公寓来。心想这世界全
是金钱造的,有了钱,就有了事业,有了家庭,有了朋友。没有金钱,一切全都失
掉了。这时我手上若有个几万块钱,我一定要在这班妓女化的小姐面前,大大的摆
一回阔。那时,她们来就我,偏着头和人说话的,我也用偏着头和人说话去报她。
见了我以坐汽车来摆阔的,我也以坐汽车摆阔来报她。但是,我哪来的那些钱呢?
任毅民这样想着,觉得积极的办法,已是不可能。于是又转身一想,看起来,爱情
交情,都是假的,有了钱,就买了那些人来假殷勤我,我虽然很得意,人家也会把
我当个傻子,我又何必争那一口气呢?从此之后,什么女子,我也不和她来往,我
只读我的书了。从这天起,他果然上了两天课,上了课回来,就闭门不出。但是自
己逍遥惯了的,陡然间坐起来,哪里受得住。自己向来喜欢做新诗的,便把无题诗,
一首一首的做将下来。他最沉痛的一首是:“小犊儿游行在荒郊,狮子来了,对着
它微笑。我不知道这一笑是善意呢?还是恶意呢?然而小犊儿生命是危险了!”他
作诗作到得意的时候,将笔一扔,两只手高举着那张稿子,高声朗诵起来。
这一天,天气阴暗暗的,没有出门,只捧了一本小说躺在床上看,看了几页,
依旧不减心里的烦闷。一见网篮里,还有一瓶葡萄酒,乃是赁小公馆的时候,买了
和杨曼君二人同饮的。看了这瓶酒,又不免触起前情,便叫伙计买了一包花生,将
葡萄酒斟了半杯,坐在窗下剥花生,喝闷酒。正喝得有些意思,忽然接到父亲一封
快信。那快信上说:“天津商店的股份三千元,已经都被你拿去,不知你系何用意。
家中现被兵灾,荡然一空,所幸有这三千元,还可补救万一,你赶快寄回,不要动
用分文。”任毅民接到这一封信,冷了半截。那三千多元款子,已花了一个干净,
父亲叫我分文不动,完全寄回家去,那怎样办的到?但是家里遭了兵灾,等钱用也
很急,若不寄钱,父亲不要怪我吗?信扔在桌上,背着两只手,只在屋里踱来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