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太岁王大全无理取闹,就激怒了徐良。他一看,自己得赶紧出头,不然非出人命不可,那就不好收拾了。他想到这儿,往前就挤,但是挤不过去,心里还直着急,就跟这些人商议:“父老乡亲们,借光了,我有急事,各位闪一闪让我过去。”谁听他的,任凭徐良怎么商议,大伙连理都不理,他只好说,“恕我无理,各位要不给我闪开条路,我可对不起了,我要借路而行。”众人都乐了,心说:路还有借的?这儿,连缝都没有,你上哪儿去借?徐良一按两旁人的肩膀,脚尖一点地,“噌”地蹿到这些人头顶上,这些人觉得脑袋有点不得劲,一抬头,就见他登着大伙的脑袋,“噌!”飞身上了擂台。
大家全给惊呆了,“喔”……哥哥、兄弟,来飞人了,这人会飞,这是谁呀?徐良来到台上,一不慌二不忙,就到了花花太岁王大全和王希正的中间,把两臂平伸,“二位,先不要打,暂且住手。”王希正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再看浑身上下,都叫汗湿透了,银面韦驮大口大口喘气,顺着额角往下直淌汗。花花太岁王大全往下倒撤身子:“啊,什么人?嗯……”他一看,面前站着一个丑鬼,个头不矮,溜肩膀,水蛇腰,身形长得是三道弯,再往脸上一看,面赛紫羊肝,斗鸡眉,小眼睛,多少有点鹰钩鼻,嘴角往下耷拉着,大片牙,黑牙根。最特殊的,长着两条刷白刷白的白眼眉。这位龇着牙,在这儿一站,活脱一个吊死鬼。头上戴软胎六棱抽口软壮巾,身上穿着一身青,外面披着青色英雄氅,后头还背着把刀,刀还不错,鬼头嘴里叨着个大环子,刀缨子多老长,在肩头飘摆。花花太岁用手指点:“呔!丑鬼,你想干什么?”徐良一乐:“你这个人可真怪,说话声音小一点好不好,俺山西人生来就胆小,你要把我吓着怎么办?”“胆小你来干什么?莫非找死不成?”“啊,我先跟你打听打听,你就是潼关大帅王广陵的儿子叫王大全?”“不错,正是少帅,知道何必再问。”“我说王大全,算了,你怎么无理取闹,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招夫擂,招夫擂,顾名思义,就是找丈夫。如今人家女子把丈夫找好了,你何必又插进来,非得叫人家改变,这不是无理取闹吗?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你那脸皮有多厚?你是少帅,什么媳妇要不了,看在我的分上,就拉倒了吧。赶紧回潼关就得了。”花花太岁一听,这位说话什么味儿,酸溜吧唧的,槽牙都冒酸水。
“呸,你他妈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给解围?”“我说你这人说话礼貌一点,山西人可有个脾气,我要不上火、不生气还则罢了,你要真惹得我生了气,我可掰你的牙,一个一个我全给你掰光了。”“哈哈……他妈的,小子,你还跑这儿来吓唬人来了,咱俩不定谁掰谁的牙,休走接拳!先打死你再说!”王大全抡拳就砸,王希正这会儿缓过这口气来,心中暗想:这人心挺好,这叫抱打不平来给劝说,但是有点自不量力,瞅他这模样,腰都直不起来,跑这儿解什么围,让人一拳捶到身上,就得打个骨折筋断呀,看来我还得接茬动手。
正在这时,肩头上觉着有人拍了他一下,回头一看,正是小诸葛沈仲元。就见沈仲元满脸都是笑,王希正有点不解,愁都愁不过来,老头儿怎么乐了,大概是气疯了。刚想要问,沈仲元就凑到他的耳朵上:“孩儿啊,好了,这回满天云彩都散了,你就在这儿好好歇着,把这些事全都包在这人身上得了。”“叔叔,他是谁?”“哎呀,你没瞅见白眼眉为记吗,难道你就没听说过,当今世上出了一个了不起的英雄,人送绰号三手大将、山西雁白眼眉徐良。没听说过吗?”“哎呀,就是他?”“一点不差,徐良来了,咱还怕什么?”王希正一听,也乐坏了,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闹了半天这是白眉大侠,如雷贯耳,过去我一直没见过,没想就在眼前。
这就叫人的名,树的影,要提起徐良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没见过罢了。
老西儿徐良是小诸葛沈仲元的亲徒侄,沈仲元对徐良太了解了,徐良能耐太大了,多难办的事,徐良一到,手到事成。多难解的疙瘩,他也能解开。因此沈仲元一看是徐良,这心就放下了。但是他也纳闷儿,不知徐良这是从哪来,他不在开封府当差吗?怎么跑到华阴县来了?按下小诸葛心里怎么想不说,单说徐良。
徐良这个人,向来不着急,嘻皮笑脸,尿裆尿裤,就好像没睡醒似的,迷迷糊糊,晃晃悠悠。但是这是外观,其实他心里可有定盘星。老西儿翻着小眼睛一看,花花太岁的拳头来了,徐良说了一声:“来得好!”脑袋往旁边一晃,这拳头是从上往下走,脑袋躲开还有肩膀呢,他把肩膀又一晃,拳头还往下来,他又把屁股一扭,急拐弯,这才躲开。你说这招儿叫人瞅着多别扭,你就一下躲开就得了呗,似打着似打不着。花花太岁一瞅,怎么眼前来个软骨头:“尔等哪里走!”王大全这小子恨不得一拳把徐良打成肉饼。但是,说什么也打不上。徐良并没还招儿,围着他,行前就后,行左就右,身形是滴溜溜乱转,越转越快,“刷……”时间不大,把王大全转迷糊了。他一瞅,前后左右都是白眼眉。哪是真的,哪是假的,哪是影子,哪是真人,分辨不出来了,累得他吁吁直喘,满头大汗。徐良一看也差不多了,“刷拉”一转身,来到王大全的背后,探单掌,“刷”把他脖子给抓住了。徐良只使了三成劲,他那膀上有鹰爪力的功夫,光这三成劲就受不了,王大全就觉着骨酥肉麻,从头顶上疼到脚趾头尖上。“哎呀……”“你老实点,你再要动,山西人可不客气了。”“哎呀,饶命,好汉爷爷饶命。”徐良一瞅,这种人最没出息,软的欺侮,硬的怕,这阵他不怕丢人了,当着这么多人一个劲说好话。
徐良一想:“我这是替我师叔来压事来了,干脆把他饶了得了,要真把他整死,还真麻烦,不管怎么说是人命啊,他父亲又是潼关的大帅,将来要纠缠起来,我也吃罪不起。”
想到这,徐良把手撒开,“咕咚!”花花太岁坐到台板上,晃了半天脑袋,才恢复了原样,一骨碌身,站起来了:“丑鬼你是什么人,我跟你完不了。”说着话他要找家伙。
徐良一听:“我说你呀,老实一会儿吧,十八般兵刃,我是样样精通,你拿什么也不好使。王大全,我跟你说了实话,你要听我良言相劝,就赶紧回潼关去,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何必找这个不顺心?如果你真把山西人给激怒了,我对你可不客气。”
“你究竟是什么人?”“好了。”徐良一看不亮亮身份也真不行了,老实说只要有一线之路,徐良也不愿意这么做,最好谁也不知道自己,比什么都强。但是看眼前的形势,不拿点真格的完不了。徐良从怀里一伸手,把龙边信票拿出来了,往前一递,“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吧。”花花太岁揉揉眼睛一看,闹了半天是龙边信票,接过来展开一瞅,就傻眼了。
龙边信票是什么呢?按现在新词说,就是证件。古人也不例外,只是名词不一样,因为这是开封府专用的,是皇上四帝仁宗御赐的,他这证件的周围有九条龙,用龙镶着边,所以叫龙边信票,那上头有两颗大印,上面的一颗是四帝仁宗的玉玺,下面一颗是开封府正堂包大人的大印,旁边缀着字,恩封三品带刀御前护卫徐良。就这几个字,谁也不能小瞧,花花太岁当时就冒出汗来了:徐良?我早就听说过,这个人的能耐了不起,一出世,就大闹乌龙冈,而后又巧得大环金丝刀,血溅石门县,搅闹黑水湖,战胜双枪大将武万峰,醉打冲霄楼铜网阵一举成名,驰名于天下。皇上在耀武楼召见他,他又献武功,博得了皇上的喜欢,恩封三品御前护卫,夸官三日,在开封府衙里当差,在包大人手下是红得发紫的人物,在武林之中是个佼佼者。没想到就是他,怎么长这模样?王大全这小子也不傻,见硬就回,心说:“徐良官并不大,可包大人是他的后台,如果把他得罪了,回去跟包大人一说,包大人把黑脸蛋子往下一沉,‘铜铡侍候’,得,我和我爹全得钻进狗头铡。罢了,我别硬碰了,妈的妈我的姥姥,我真倒霉,在这儿遇上他了,他不在开封,怎么跑这儿溜达来了。”想到这,他恭恭敬敬把龙边信票还给人家,躬身施礼:“徐大侠,全怪我不对,这酒不是好东西,刚才我喝了几盅,喝完之后胡涂了,故此跑这儿撒野,请求徐侠客多多原谅。”徐良明知他心里不服气,但是,他要能服个软,不在这儿捣乱也就罢了。“啊,少帅不要客气,能不能赏给我个面子?”“能能能,您太客气,怎么叫赏面子,我遵命照办就是。如果徐大侠不嫌弃,能不能跟我到潼关做客,我好好请请您。”“不要客气了,将来有机会,我希望你赴开封府串门儿。”
“好——”王大全心想,“我上哪也不上那儿去溜达。”这小子灰溜溜地下了擂台钻进人群,找着恶奴上马回奔潼关。徐良转身来拜见沈仲元:“师叔在上,小侄这厢有礼,师叔一向可好?”“孩子,起来,起来,良子,我太感谢你了,你小子要不来,今儿个你叔叔就有好看的了。”“你无缘无故立的哪门子招夫擂,这不是惹事招灾吗?你老人家既然叫小诸葛,怎么这个事情你没有料到呢?”“别提了,孩子,我也后悔了,让你妹子把我逼得没法子了,我才想起这么个左道来。你看看,要不立这个擂,你也来不了啊。”说着相视而笑。沈仲元赶紧吩咐:“把擂台拆了,快拆,到官府销案,这事算完了,良子赶紧跟我到家去。”
徐良再忙,也不能越门而过,这是亲师叔啊,跟自己的父亲能差多少。人们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把徐良接到家里,盛情款待。酒宴前沈仲元就问:“孩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徐良口打唉声,把经过讲了一遍,说我奉皇上旨意夸官三天,给我一百天的假期,让我回家祭祖,我到家里住了些日子,心里烦了,就到古城来游玩,没想到咱爷儿俩见着了。沈仲元大喜:“孩子,既然假期没满,我不能放你走,说什么也得住些日子。
来人!把后院收拾收拾,都换成新被褥,我们爷儿俩搬到一块儿好好唠扯唠扯。”沈仲元这是发自肺腑一片诚心,徐良一摆手:“师叔,使不得,使不得,我可没有这个工夫,虽然假期没满,我得早点赶到家里,以免我爹挂念。另外,我要提前赶奔开封府,头一次任职当差要去晚了不合适。”“孩子,那么今天你是不能走了,起码你得住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