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话说得……”赵三嫂捂了脸,在望了望那酒“别怪我不知礼数,该多谦让几回的,可是这酒实在难得,我就不管了,日后得了好东西,再还妹妹的礼!”
春瑛听得笑了,忙起身执壶给赵三嫂满满斟上一杯。胡飞一边应酬着,一边留意那酒坛子大小,想到这位赵三嫂说话爽利,在这庄上想必也有些体面,奉承好了,对春瑛一家是有利无害的,便笑问:“赵三嫂在家也爱吃酒?不知家里人吃不吃?”
赵三嫂喝完一杯,才抽空答道:“自然爱吃的,我们家那位,只怕比我还爱吃些。今儿他上镇里去了,没得好酒吃,晚上回来我说与他知道,定然后悔得不得了!”一想丈夫错过这酒,真是可惜,便笑着对路妈妈和秋玉道:“好人儿,赏我个脸吧,今儿的酒若是有剩的,就让我搬了家去,叫我家那个没脸没皮的也吃一口!”
王二婶笑了:“说得好可怜见的,大侄女儿,你便应了她吧?”秋玉为难地道:“这点剩下的东西,怎么好送人?太不恭了些。”心下却道,明明是孝敬父亲的东西,难道竟一点不能留?
胡飞插嘴道:“我那里也右两坛三白酒,只是不如这个年份老,若是赵三嫂不嫌弃,明儿我便叫人送来。”
赵三嫂十分惊喜:“这可怎么使得?这位小哥您是……”胡飞笑笑:“路叔路婶就是我的亲人长辈,两坛酒不算什么,权当我替路叔路婶谢您了。还请您多关照关照他们。”
路有贵斜眼瞥了过来,消咳一声,闷闷地,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赵三嫂瞥了一眼春瑛,会意地笑道:“好,你放心,吃人嘴短,我既吃了你的酒,自然知道该怎么办!”春瑛被她看得脸红,只好低头吃菜。胡飞笑着给路有贵倒了杯酒,又敬了陆仁义一杯。
酒过三巡,赵三嫂喝得兴起,话也多了起来,抓着春瑛的手道:“路加妹子,我瞧你方才跑出去,脸色也不好,可是我的话叫你伤心了?你生怕大太太坏了你的钱城吧?”
春瑛讪笑着,倒了杯热茶给她:“三嫂,你喝多了?”
“没事儿!”赵三嫂一拍她的肩,用人人都能听见的声量尔与,“傻丫头,就想着回侯府去?那里有什么好?咱们庄上,不比城里差!别看咱们外头看着穷,可银子却不比别的庄子少!难得的是清闲!”
春瑛心中一动,忙问:“这话怎么说?”众人都留神望过来听。
赵三嫂却打了个饱嗝,含糊地道:“你多住些日子,便知道了,只是有一样——别告诉府里。”身了个懒腰,笑道:“我是真醉了,大白天的真不好意思,对不住,我且家去歇一歇。”
路妈妈忙起身叫春瑛:“快烧些解酒汤来。”赵三嫂却连连摆手:“不用部用。”伸手往王大婶肩上按了按:“婶娘回头得了空,往我家去坐坐,咱们说说话。”说罢便向另一席上的人们告了声罪,摇摇晃晃地去了。
屋中众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没了吃酒的心情。
若是这庄中的情形跟他们预想的不一样,那今后的日子,就得好好思量了,或许另有转机也说不定……
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三少爷的口信
春瑛收拾着桌上的碗筷,瞥见母亲怔怔地坐在屋里发呆,心里知道她定是听了赵三嫂方才的话,不淡定了。
母亲的心思其实很好懂,她期望一家人能有体面,生活得舒舒服服的,有点钱,也有威风。自从父亲丢了差事,一家人又被撵到庄上来,她就一直闷闷不乐,只觉得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整日唉声叹气,无精打采的。春瑛想着她遭受巨变,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再过几天想必就会平静下来了。而方才赵三嫂酒后暗示着庄上的生活没她想的那么糟,她会不会又有了别的想法呢?不管怎样,只希望她想出结果来之前,千万要跟家里人商量才好。
秋玉走过来,给妹妹使了个眼色,春瑛便把碗筷放进水盆里浸泡着,随她走到角落里说话。
秋玉低声道:“我等会儿就回去了,你在这里陪着爹和娘,要好生侍候着。若缺什么,叫人带了信给我们,我们会尽快送过来。今儿我和你姐夫带来了两床新铺盖和一些衣裳、吃食,也有酒,你劝着爹娘放宽心,多吃点补补身子。我看这庄上已过了秋收,冬天农闲,想必也没什么活可干的,爹娘趁此机会歇口气也好,爹这几年一直忙活,正该歇下来想几日清福呢!京里的事不必想太多,尽管交给我,我必会寻个法子,把你们弄回去!”
春瑛应着,又劝她:“姐姐也不要太过强求了,虽说你早就不是侯府的丫头了,但得罪了太太,反连累了帮你说话的姐姐、妈妈们,爹娘和我也占步到便宜。我们在这里住着,虽不如家里,倒也不是太差,几个月还是受得住的。姐姐还有自己家要顾呢,小康哥又小,可不能忽视了他。”
秋玉笑了笑:“自然不会,我只是怕冬天冷,爹娘受不了。”
“这倒也是……”春瑛想了想,“你不如找王家人多商量商量?他们家认得的人多,如今又跟三少爷搭上了……找小飞哥也可以,他人聪明,见多识广,交游广阔,指不定会想出办法来呢。”
秋玉睨了她一眼:“我知道他会跟你……要好,你们的事我不管,只一点,不许闹得不像话!女儿家,名声是最要紧的,这乡下地方,人人都爱闲磕牙,你可别犯傻,叫人坏了名声,这辈子可就完了!”
春瑛被她说淂又害羞又好笑:“我会犯什么傻呀?你也太小瞧我了!难道我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这个道理?!”
秋玉摇摇头:“你知道就好,我只怕你一时糊涂……其实我原本觉得他不错,只是如今你仍是小丫头,他反而不是良配了。一日脱不了籍,你便嫁不成他,难道你要给他做小?你年纪也大了,再过两年,若仍旧求不道恩典,就死了嫁他的心吧。”
春瑛被她说淂心情沉重,只能勉强反驳:“没影子的事儿,姐姐说到哪里去了?!”
秋玉也不多谈,眼见丈夫从外头回来了,忙迎上去问:“如何?能买到么?”
“只买到一张旧圆桌、两章板凳、一只旧衣箱,并木盆、木桶、瓦锅、扫帚等物,加上我们带来的东西,岳父岳母和妹妹应该能撑个几天了。东西回头就送来,咱们过几天再托人送新的。”陆仁义接过妻子手中的怕子擦了两把汗,又转头去问春瑛,“胡小哥不知在做什么,专门找庄里的农户问些田地、房屋等事,连村外的破祠堂都没放过,他这是要干什么?”
奇怪,姐夫为什么不直接问胡飞,反倒回来问自己?春瑛正疑惑着,忽然脸一红,讪笑道:“我怎么会知道呢?姐夫不妨问他去?”又急急扯开了话题:“姐姐姐夫想得真周到,虽说曹管事答应了会送日常用具过来,但自从早上小堂和安四奎走了,他便对我们冷淡了许多,原本说要送来的家具也没送,连我们中午席上吃了肉菜和鸡,都是向庄中人家买来的。虽说曹管事的娘子和太太不和,但他们未必会跟我们亲近,还是不要太依靠他们为好。
秋玉夫妻都很赞同,不一会儿,买的旧家具用品都送到了,从外头回转的胡飞与陆仁义两个青壮年,加上春瑛,一起把东西摆放好了。王二婶在旁看着,便在心里盘算,是不是也到庄里去买几样旧家具对付着先用几日?
为了赶在日落关城门前回到家,秋玉与陆仁义夫妻俩早早告别了父母,起程回家了,胡飞随他们一起回去,临行前,牵着马在院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对春瑛道:“你好生保重。我……我明儿再来,若是明天来不了,后儿必来的。”
父母都在边上,春瑛怪不好意思的,只低声回应:“好,你……你路上小心些。”
胡飞笑笑,又向路有贵夫妻告别,才翻身上马,追随陆家夫妻的马车去了。春瑛看着他的背影越离越远,忽然觉得心中十分不舍,只盼着明天早点到来。